暖城侧过脸,看着程穗影一张温和的脸,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也挺好看,暖城摇摇头,收回自己的思绪。他不明白,在人前温柔得像只柔和的小绵羊的程穗影,曾多次让自己下不了台阶。比如,好不容易解开的数学题,她轻轻一划,合理的步骤也变得荒唐;每每早读的英文课文,一开口就被她批评地体无完肤。一个人,怎么能在两个角色之间转换得如此自如?
“大家好,我叫许晴,以后还是要大家多多关照。”
暖城顺着声音抬起头,许晴的一张脸,即使相隔甚远,却依旧看得见嫩滑的脸颊,睫毛晶莹剔透,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困在迷宫里的小猫,舞着爪子,充满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望。
我仿佛在哪里见过你。暖城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着了迷。
许晴后退几步,背靠近黑板,依靠让她有些安全感,“不能,不能怕”,许晴继续微笑,所有不安的情绪都吞回心间。眼神却死死地守住晴哲,他始终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是不屑还是内疚,又或者是根本不愿意记得。
“你要流口水么?”程穗影没有抬头,缓缓地说。
暖城的心思被讽刺的气流打了回来,他颇为无奈地瞥了一眼程穗影。一句话,总是让人始料未及,一段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嘲笑不明显,却很深刻地刺入敏感的区域,让人不知所措。
“许晴,你坐第二组第三排。”欧阳老师指着空着的座位,“寒冰欣同学暂时休学了。”
许晴点点头,慢慢朝座位走去,拳头不由地越握越紧,讲台距离座位看起来只有几步远,许晴却仿佛觉得自己仿佛走在时光隧道里,每走一步,回忆像走过一个世纪,爱恨交加地涌上心头。晴哲,你害怕么?许晴突兀地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晴哲。
晴哲抓起书包,狠狠地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带着一张碳一般的脸,连目光都来不及和谁交接,着了魔似的冲了出去。刹那间,议论声炸开了锅,欧阳老师的尴尬停留在空中,和他的教鞭一样,被空气拖起,找不到多余的表情。
心,随着周围私语的愕然,开始隐隐作痛。你那么不想见我么?许晴被措手不及的弃然而去而扰乱了神,心中的恨意越来越浓。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将所有突兀的改变残留下的痕迹全部抹平。心里明明难过得要命,稍抬头却是一张嬉笑的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若无其事的微笑诠释了淡定。
平静由心而生,不带伪装,或者是伪装得太好了,以致于没有人可以发现一丝异样的触动,那样的安然让暖城看到了一种悲伤,说不清来自何处但又真真切切存在着。
许晴若无其事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准过身,塞进程穗影的笔袋里。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生会在她之后的生命里有不一样的影响。
“我不喜欢吃糖。”程穗影头都不抬,冷冷地回复着。暖城推了退程穗影,责怪她的不懂事,抱歉地对着许晴笑了笑。
“这颗糖,你一定会喜欢的。”
各干各事。过了很久,程穗影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望着许晴的后脑勺,看着她认真地整理着课桌,一副单纯幼稚的模样,有些人,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就喜欢不起来,有些人一见面,庞大的威胁相迎,心慌,心悸。许晴,你是谁?
许晴翻开陈旧的铁皮铅笔盒,顶盖上有被小刀深深刻过的痕迹,黑色的暗透着无尽的伤,无绵的恨无绵期。一刀一刀狠狠刻下的“晴哲”的名字,又被狠狠地划下一个大叉叉。
夜深了,光明像跌入万丈深渊般被吞噬。
心情跌入谷底,饭桌上的美味佳肴失去了味道,饭一口一口地被扒进嘴里。“爸,我想转学。”晴哲的喉咙里卡着满满的委屈。
晴父刚刚夹起的菜不小心落下,汤汁溅了一圈:“转学?平白无故地转学干什么?好不容易碰到暖城这样的对手,恰好能锻炼你的能力。”
“妈……”
“我不同意你转学,受了点挫折就认输也太没有用了。”晴母抹了抹桌子,语气强硬。
“我见到小多了。”
空气停滞,时间停止,尴尬的脸色在空气里凝结,敏感的字眼哪怕过了很多年,被提及的时候依旧拨动心弦。
“昨天来学校报到的,老师安排我和她同桌,我没有面对她。”晴哲不安极了,像是撒谎的小孩,担心得无法安然。
太阳每天升起的样子都会倒映在大地上,每一天的棱角都独特得不可复制,太阳想要被人深刻记住。闭一闭眼,不管再如果深刻,太阳的样子都可以变得模糊。不同于人,谁都不能轻易抹去谁的样子,海马体储存的记忆刻骨铭心。
“小哲,如果可以,把她带回来,我们欠了她的。”
欠下的债,有的能一笔勾销,有的还不清,有的又说不明白到底是谁欠了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