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空间狭小,一大群人呼啦啦涌入,便显得格外逼仄起来。失踪的小情侣浑身血淋淋地躺在角落中,就像遭遇过古代酷刑滚刀肉一般,全身上下被割得没一块好肉,进气少出气多,眼看就活不成了。
站在沸腾锅灶旁的厨师蜘蛛人比村长和老太太等村民的体积都要大得多,高近两米,整个人如一座肉山,身上的肥肉海浪般起伏波动,双眼射出贪婪的绿光。
众人惊慌后退,想要逃出灶房,却被毕楠一声大喝喝住:“不能跑!外面比屋内更危险!”
“呆在外面,我们要对付一个村落的蜘蛛,呆在屋里,我们只用对付它一个!”
朔哥心想,这倒也是。他感到手臂下的挣动,宁无非不知何时清醒过来,拍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总算醒了,不是我说你什么,宁无非,你胆子也太小了,动不动就吓晕过去,你还是多锻炼锻炼……”
剩下的话噎在喉咙里,忽然难以说出口。他看见宁无非的侧脸,她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动着搭在肩膀上的一缕黑发,神色冷淡,长长的眼睫半遮住瞳孔,眼底似乎有一抹熔金流转。
这不是宁无非……
毕楠振臂高呼:“不要怕它,大家上啊!”
说完,他自己率先拿起角落里的锄头,狂野地大叫着给自己鼓气,冲向肥硕的蜘蛛厨师。
厨师身侧的八条肢节张开,每一条肢节上都拿着一个灶房用具,菜刀、擀面棍、大勺、锅、碗、瓢、盆,可谓是一个十分有职业操守的厨师了。
一边大叫一边冲向它的毕楠被锅底照头一拍,当场歇菜。他的锄头甚至没擦到厨师蜘蛛的一根头发,后者的八条肢节仍嚣张地挥舞着,众人既惊且惧,气势好似被冰水泼灭,畏惧地后退起来。
一个男生受不了地大叫出声,转身跑向门外,蜘蛛的肢节瞬间追向他,就在即将将人穿心的前一刻,不知道是谁伸出脚去,把他绊倒了。
尖锐的肢节就‘嗖’的一下,从头顶上方掠过。
劫后余生的男生抬起头来,只看见女孩情绪冷淡的眼睛。
极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厨师蜘蛛根本不放弃侥幸逃脱的猎物,八条肢节叮叮叮刺进地面,迅速向这个方向爬来。
众人惊叫散开,男生哇啊啊叫着双腿蹬地急速后退,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宁无非’手边就是一张沉重的实木桌子,她拎起桌子扔向对面,‘啪叽’一下将它砸进了墙里。灶房的墙壁是水泥砌的,桌子被一股巨力投掷,硬生生地嵌入了墙壁,破出半只桌角。而身体极为薄脆的蜘蛛怪物遭这一砸,也变成了稀里哗啦的一团。
腐臭的绿血顺着墙面流淌下来。灶房内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你、你不是刚才被吓晕过去的那个吗……”
社员们诧异地上下打量她,似乎有点难以将‘隐藏在平民百姓里的高手’和被吓得又哭又叫又晕厥的胆小鬼这两个概念联系起来。
“之前还被吓哭了来着。”
“是吗?”‘宁无非’忽然走向说她被吓哭的女生,脸对脸贴近她。
与那双眼睛对视的一瞬间,女生一个腿软,跌倒在地。‘宁无非’弯腰凑近她,瞳孔深处有金色的光芒流转,她似笑非笑,语气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她轻轻磨牙:“你刚才说,谁被吓哭了啊?”
女生战栗起来,慌忙补救:“我、我胡说的,我被吓哭了,是我被吓哭了!”
‘宁无非’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森白的牙齿,她的犬齿很尖,像某种兽类,忽然疯狗似的朝前空咬一下,看见女生受惊的恐惧面容,直起腰笑起来。笑得莫名又其妙,似乎是被戳中了诡异的笑点,笑声充满带有恶意的戏谑。
女生这下是真的快要吓哭了。
‘宁无非’的笑声又忽然止住了,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神色冷淡下来,对着黯淡天光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曹朔言,我们走。”
朔哥心下叫苦,他意识到眼前的宁无非不是宁无非的时候,就明哲保身地站进了角落里,就这也无法失去关注,可谓是相当不幸,硬着头皮站出来那刻他在认真思考要不要磕头高呼谢主隆恩。
但‘宁无非’没有为难他,只是推开门,就这样走了出去。
社员们面面相觑,把毕楠从地上拖起来摇醒,问他要不要跟。毕楠捂着头上的大包,艰难地消化完毕前因后果,一咬牙:“跟!为什么不跟?”
反正情况已经这样了,再糟就是一个死字。比起一辈子困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和只剩一锅人肉的灶房,他更宁愿出去面对未知的险境。
等社员们颤颤巍巍走出来后,才发现宁无非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玩指甲。
她是在等他们吗?
社员们却不怎么敢信,但宁无非确实是在看了眼他们后,才离开树下继续往前走。
众人走着走着,发现前方道路越发眼熟,怔愣后才发觉,他们不正是从这个方向跑出来的吗?
宁无非在带他们往回走!在发现这个令人惊骇的事实后已经来不及了,周围冒出的团团阴影包围了他们,村长等人大概正喜不自胜,逃跑的猎物竟自己跑回来了!快乐无比地挥舞着八条肢节,高速往上冲。
毕楠刚挥着锄头击倒一个,脑后就刮过呼呼冷风,另外一只蜘蛛趁机袭击他的后背。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完蛋之时,锋利的、巨剑状的坚冰忽然从右侧方刺出,割裂了蜘蛛头部,那颗八目的人头就像被抛飞的皮球,伴随绿色的血浆飞出老远。
哪里来的冰?
毕楠抬起头,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