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骁和说:“陆觅觅本是受害者,但在彦青县那些冷眼的男人里,她只是个被捕猎的猎物,被别人猎捕过的猎物,在他们眼里,就等于沾上了污秽。所以他们对陆觅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这种指点和议论,像一把无形的刀,从陆觅觅的心开始,一点点将她割成碎片。”
“猎物?”扈飞霜琢磨这个词,“为什么单方面把女人当猎物?这不对,有时候,女人也有把男人当作猎物的心思。”她想起了初遇金怀钰时,心底最原始的那份悸动。
“我娘说,是为了权力。我娘研究过,在男女性.事方面,男人描述男人的动作词是用‘上’,描述女人是用‘被上’,上与被上,便是捕猎与被捕猎,男人从这种形式的性.事中获得权力的快感;他们用‘放荡’一词污化主动甚至热衷在性.事上获得的快乐的女人,他们只允许这种快乐牢牢由他们主导。”
扈飞霜将一缕头发在自己手指上卷了卷,“你娘还研究这事儿呢?”
“我娘这人,有些与众不同。我娘猜测,很久很久以前,人们还衣不弊体、茹毛饮血的时候,男人和女人在交合一事上的地位并无不同,可渐渐的,女人的这种欲望被愈来愈多的规则和枷锁套住,而这规则和枷锁,往往是男人制定的。”
扈飞霜想不明白,“为何?”
“或许是,权利高低的问题。”
“那便夺权咯。”扈飞霜满不在乎,“想要拥有制定规则的主动权,只能去抢。”
“比较难,因为在某些方面,女子是弱者,比如力气,比如生育。”
扈飞霜不以为然,“力气?女子打不过男子吗,谁说的?你瞧我在八十八寨,有对手没有?你孙骁和稳坐柳枝寨寨主之位,身手也不差吧?”
孙骁和摇摇头,说:“你我不一样。你是绝无仅有的习武天才,少有人是你的对手;我身材高大,不输男子,这些是像陆觅觅那样的弱女子所没有。我问你,如果是你遇上赵家父子,你会如何?”
扈飞霜冷笑道:“能如何,杀了便是。”
“你有能力杀掉他们,我也有能力杀掉他们,可陆觅觅没有。你和我这样的人,在女子中才是少见的,更多的是像陆觅觅那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能用打架杀人解决问题,她们不能。”
“那就练功,练到自己功夫高了,再杀了他们。”扈飞霜仍然觉得事情简单。
孙骁和“嘶”了一声,说:“扈飞霜,我觉得我跟你说不通。我问你,你来月事那几天,肚子痛不痛?”
扈飞霜一脸莫名其妙,“不痛啊,为什么会痛?毫无感觉。你痛啊?”
孙骁和摇头,“我也不痛。但扈飞霜你或许不知道,十个女人当中,只有两个是不痛的,另外八个都会痛,甚至有一两个会痛到满地打滚、下不来床。”
扈飞霜瞪大了眼,“这么严重?”
“所以说,大部分女子比男子体弱,这是老天爷决定的。但不该因为体弱的原因,就被置于被欺凌的田地。例如这次陆觅觅被欺辱,又例如有些女子被丈夫殴打,甚至有些女子被买卖。受害者无罪,施暴者才该被制止,暴行过后流言造成的伤害更不该存在,可这世道,做到了吗?”
扈飞霜拧着眉,神情古怪。她想了好久,表情复杂地对孙骁和说:“你说的也许是对的,你或许想告诉我,大部分女子天生体弱,该受到应有的保护。可是,可是我……我或许应该赞同你的说法,对弱小之人表示同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点动容都没有,我甚至想,这世道弱肉强食,一向如此,别人受不受欺辱,干我何事?孙骁和,我是不是有毛病?”她有些着急地问,“昨日我偶遇姜神医,我问他,是不是有些人天生冷血,姜神医说,他以前解剖杀人犯的大脑,发现他们大脑中某些部位,是比常人的要小些,所以确实有一部分人天生比常人冷血。孙骁和,我会不会就是那种人?”
孙骁和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扈飞霜有着这样的困惑。她想了想,对扈飞霜说:“你若无法对陆觅觅感同身受,那你试试把陆觅觅换成徐若瑶想一想,若是徐若瑶遭遇了这种事情……”
孙骁和话还没说完,扈飞霜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可能!”她十分激动,“绝无可能!谁敢动徐若瑶,我把他千刀万剐!”
孙骁和看着扈飞霜着急的模样,说:“明白了。你不一定是姜神医口中的那种人。也许你只是小时候缺少爱护,所以长大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爱护别人。但当你从别人,也就是从徐若瑶的身上得到了从前缺少的关爱,你也是会回报回去的。”
扈飞霜缓缓地坐了下来,“这也是你娘的研究出来的?”她问。
孙骁和笑道:“这是我琢磨出来的。”
扈飞霜对孙骁和的母亲有些兴趣,她问孙骁和:“你娘是干什么的?”
“接生,这是我家祖传的手艺。”孙骁和说。
“祖传的手艺?那你怎么不接着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