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碧霞奴福了一福说道:“奴家知道三爷家中有些艰难,我这号儿病,原先是打算在家里守一辈子的,并没想过今生还有出阁之日,如今得蒙三爷怜惜,愿意与我一夫一妻过日子,既然恁的,奴家也不敢托大,这锦盒之中乃是先母所留的遗物,当日奴家已经懂事,母亲教我偷偷收藏起来,以备来日不时之需,这几年一直不敢擅动,都是贴身藏好了,才不被庶母所得。
如今将此物托付你,到外头寻个有信誉的当铺,千万做成活当,来日你我若是经营家道得当,奴家还是要将母亲遗物赎回来的,不然心中不得安稳,三爷千万莫贪图那几个银子,若是做成了死当,奴家来日也难见我亡母于地下……”
说着,轻提罗裙盈盈下拜,三郎见了赶忙上前扶住了,两个首次交接,彼此心中都是一动,那乔大姐儿虽然含羞回避,心中知道过了定之后自己就是张家的人了,也不肯十分拂了三郎的意。
三郎手中握了大姐儿的一对清辉玉臂,微微在上头摩挲了两下,大姐儿待要嗔他时,又拉不下这个脸来,两个正僵持着,就听见外头二姐儿的声音道:“娘叫我来问一声,饭菜得了没有?”
唬得两个连忙分开了,大姐儿一面伸手按了按鬓边一面答道:“这就好,你先去堂屋里摆桌子吧。”一面低声吩咐张三郎道:“东西都收好了?你快进去吧,立等你吃饭呢。”
三郎如今心中柔情蜜意的,点头“嗳”了一声,说道:“多谢大姐儿此番厚谊,小人记住姐儿的吩咐了,来日姐姐过门,小人定然夙兴夜寐再整基业,把岳母大人的东西一样不少给你赎回来罢了。”
乔大姐儿点头,打发他出去。三郎回在堂屋之中,见两个妇道盯着他瞧,面上一红道:“方才大姐儿与我说些厨房里的勾当,我因不大在家开伙,处处都觉得新鲜,就多问了两句……”
三仙姑笑道:“如今都是亲戚里道的,谁还问你不成?倒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方才我和太太商量妥了,赶着年前把事情办了倒也好,娶媳妇儿过年,双喜临门!”
那张三郎此番心里放着大姐儿,自然是越快越好,若是在往日,只怕过年没处抓挠银子,如今既然有了乔大姐儿的首饰,想来倒也容易些。想到此处点头道:“既然恁的,小婿多谢岳母大人成全了。”
说着,二姐儿端菜上来摆饭,大姐儿便不肯出来相见了,二姐儿也不敢坐,兀自在小厨房里端了两碗菜与姐姐一处吃,席面儿上就只有陈氏、三仙姑与张三郎几个吃饭。
一时饭毕,又说了两句,三仙姑因说腊月十五是好日子,两家儿都没反对,就定下了这一日迎娶,外头二姐儿炖茶来,娘儿两个又吃了会子茶,说了几句闲话,也就起身告辞了。
送了他们出去,二姐儿手疾眼快的,就将那小定的锦盒儿拿在手里瞧着,打开来一看,四样金首饰倒是体面鲜亮,因招呼大姐儿道:“姐姐你看,这是要把你拴住了的意思呢,恁多首饰,只怕戴上沉甸甸的。”
那陈氏送了客回来,可巧听见了,笑道:“姐儿这话说的是,如今在家也没几日了,又要日日做着房里的针线,沉甸甸的戴着什么趣儿,等我给她收着,到了日子自然给大姐儿打扮得风风光光的出了门子。”
二姐儿听见这话又要和她理论两句,还是乔大姐儿拦住了道:“二丫头进我房来,我有话对你说,娘给我们留着东西是错不了的。”那二姐儿听了,方才气忿忿的丢下陈氏,进了大姐儿房里。
乔大姐儿悄悄打帘子看了两眼,方才对二姐儿招了招手,叫她脱鞋上炕挨着自己坐了,低声道:“往后比不得从前,我们两个做伴儿,便是你们拌几句嘴,有些个龃龉时,她看在我这些年做针黹农活儿的份上,尚且不敢对你怎么样,如今我要去了,你自己在家时,千万莫要如同往日一般,得罪了她,不是玩的,她是个贯会引风吹火站干岸儿的,你年小没理会,当日我都是亲眼瞧见的,你仔细她给你亏吃。”
二姐听了冷笑一声道:“姐姐与娘是一个脾气,好温克性儿的,才会任由那婆娘摆布,如今她与我斯抬斯敬便罢了,若是做的太出格,姑娘我也不是好惹的。”
乔大姐儿知道妹子这样说不过是给她宽心,给自己壮胆罢了,就算她是老闺女,自幼骄纵些,到底也是个未出闺门的女孩儿,如何算计得过那院里出身的陈氏,看来自己与张三成亲之后,倒要想办法帮衬着夫家在镇上立住了脚,若是来日置办下大一点儿的宅子,就算接了妹子家来住,也没什么人会说三道四的了。
看妹子还是有些气忿忿的,伸手在她脸上拧了一把笑道:“看你,又充什么荆轲聂政,方才仙姑暗暗的嘱咐我了,那东西都是金包银的,防着的就是她这一手儿,便是成亲时她不肯与了我,三哥来日自有好的给我,误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