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审讯,金钊此人老奸巨猾,从他严打被抓,仅被当普通吸毒人员遣回原籍,就可见一斑。目前,他只供认吸毒事实,除此之外,一概未认。
十音平时最讲审讯技巧,从不和疑犯打疲劳战,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毫无成效,她却有不吃不睡的意思,一头扑在局里,完全不调整审讯策略。
吴狄觉得一定有状况,发生什么了?
据吴狄所知,前天十音提人一回南照,就被魏局叫进了办公室,谈话两小时之久。
局办的小陆悄悄透露给吴狄,余队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和魏局吵起来了!不是寻常的闹脾气,是大吵一架,最后余队是摔了门出去的。
开始吴狄猜测,可能是为厉锋企图追踪十音手机一事。
那夜厉锋赶到金溪,的确是去帮忙的。因了厉副厅长那层关系,厉锋在系统内人脉深厚,且他入警就是在金溪刑警支队。隔天能把金钊提回南照,主要就是依靠他的情面。
不过那晚一过,十音一早就察觉到了电话异样。626队负责技术的小吴,很快帮助确实,并应对作了反干扰处理。
吴狄听了恨得咬牙,说就就该在魏局那里,参厉锋一本,他欺人太甚。
十音居然建议他忍,不要节外生枝。
“他还是有些用处的,这案子肯定还有用到他的地方,闹翻了怎么查下去。”
吴狄说:“为了案子也不至于,他不老想抢功?他喜欢他拿走!我们又不是没别的案子要办。”
“万万不行,刚抓到一个关键人物,前功尽弃?忍吧,”十音说,“不跟他一般见识,他心思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案子岂不更没指望,难道真搁着?”
这么说来,十音和魏局吵架,根本不是因为厉锋,那又是为了什么?
“前天魏局到底和你谈什么了?”吴狄忍不住问,“是不是云队有消息?”
那场大吵,局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十音却没解释,摇头:“还没,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这天十音又要夜审,吴狄看她状态奇差,劝她早点回去睡觉。硬撑无意义,必须调整节奏。
十音的确累极,点点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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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音迷迷糊糊才睡了半小时,被江岩一个电话吵醒:“翡翠餐厅,过来接我一下。”
这个公子哥。
“你喝酒了?”十音问,“你平时不都让林鹿接?不然你让付钧去接,我在家睡觉,不出门了。”
“林鹿值班,”江岩说:“本来我是替云旗约的梁老师,想着先见一面,行个拜师礼,那死丫头白天还勉强答应,夜里居然说不敢来,放我鸽子!现在就我和孟冬,你来吃点东西,顺便替云旗给老师赔个罪。快来!”
翡翠餐厅是开在翡翠湖的一家法餐厅,一长排浮桥伸在湖中间,建了个玻璃餐厅,倒像是湖中的一处小岛。南照上世纪一度沦为法国殖民地,这样的特色老旧建筑颇多。
这是十音和云旗都喜欢的餐厅,因为这里的牛排好吃。
按江岩的说法,这个餐厅也适合孟冬。前阵子虽是虚惊,孟冬也算进过局子,并且麻烦还没全解,需要“化煞”。正巧他喜欢翡翠湖,这里又有水,正好洗煞。
梁孟冬笑他,一个学医的,如此迷信。
江岩说他不懂,愈是他们这些成天与尸体打交道的人,才愈信邪。因为他们需要与那些东西,长期保持某种高级形势的沟通。
“变态,那家伙呢?”
“十音?你怎么这么叫她?”江岩说,“十音身上有一股劲。她最爱说‘别担心,只要好好活着,不放弃,总会遇上好事情。’”
梁孟东笑得漫不经心,不放弃?
再次想起她藏起的,手套箱里那半包烟。十音不吸烟,从前现在都不,身上也没烟味。
当晚她的解释很简短,只说是工作上的事。但那半包烟,在他心里挥不去。
那夜更甚,电话断了打不通。梁孟冬心急如焚,已经开了导航,打算连夜赶赴金溪。
隔了十分钟,等来条短信。是十音发来报平安的,道了晚安,简短几个字,告知来人是那位厉队长,说暂不回电了。似乎预料到孟冬会赶去,一会儿又发了条,求他千万别过来。理由是:她跑来跑去的,地点不固定,来了也找不到人。
之后一连几天,她再无一字半句,也不约他见面吃饭,偶尔接他电话,明明已经回了南照,电话里仍说自己忙,语调平淡。
今天中午,他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打算约她明晚一起选床垫,十音没接。
邱比的审美是浮夸,室外梁孟冬是顾不上了,至于室内,小星知道他的口味。
别的想必真无所谓,床垫床品总该亲自一起选,软、硬、材质,他自己很挑剔,十音那家伙只是表面随和,其实也很挑。
元旦过后,房子肯定能选到称心的,搬家在即,早些预定床垫,免得届时匆忙。
她到现在居然都没回电。
结果刚才,江岩让十音开车来接,说那二货今天不忙,窝在家里睡觉,为了云旗,这才勉为其难来的。
梁孟冬心里自嘲,他像个跑来南照要名分的露水红颜,那混账是那登徒子,名分不给,给他画个饼,说句爱他想他……哄完晾他在一边,说过的话全忘了。
“十音是这么劝别人,你别看她成天开开心心,但她是所有人里最不要命的那个。”江岩说,“云海那种热血和理想,要说她没有吧,我估计她也是有的,但不是主要原因,她更不为升职嘉奖。是这条命,她骨子里根本没在乎。”
“……为什么?”
“云海告诫她无数次,第一要务是保护好自己,出任务的时候,也会格外提醒,但没有用,遇到危险她会豁出去。别人不敢做的,连云海都要顾忌的事,十音敢。云海勒令她做心理干预,做了两年有起效,多少和她的经历有关,你听我妈说过吧,她家里……”
“嗯,不忍心多问,她也不爱说。”
江岩说,按说不能透露案情,但和孟冬有关,稍稍讲一点。
十音跑这一趟,主要还是为上次那30克东西的事。十音认为,里头不光是那个许西岭粉丝的事,害梁孟冬的依然另有其人,所以累死累活也要跑金溪把那人弄回来。
“别以为她是危言耸听,十音业务上特别厉害,眼睛很毒。这回的人犯藏得深,是个厉害人物,估计嘴很难撬开。”江岩说,“一会儿哄着她再吃点东西,她这两天情绪很不好。都说前天她和魏局大吵了一架,其实我知道内情,根本不光是吵架的事,那天她还提了辞职,不想干了。”
“辞职?”
江岩告诉梁孟冬,这场辞职风波,最后是被魏长生威逼利诱,硬压下去的。十音从来对人温和,做事严谨,这还是第一次闹那么大脾气。
“任务的事,他们不会透露给我。我总觉得这里头的事,和云海多少有点关系。”
“……他回来了?”
“不知道,”江岩摇头,“猜不透。”
“她伤怎样了?”
“你一会儿自己问啊,”江岩笑:“看来你还是有长进的,知道关心人。你爸总对我爸说,担心孟冬为人清高,不入世。说到底,十音操劳的也是你的案子,而且你们明年还要合奏,是该多慰问。”
“我爸担心我?”梁孟冬淡笑,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你家那样的模范爹妈,世上没得挑。以你为骄傲,出门在外牵挂你,到家不唠叨你,最重要……从来不催婚!”江岩别提多羡慕。
梁孟冬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爸妈和他的关系怎样,别说外人猜不透,连他自己都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