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得……出个远门,应该不会回来了。”
孟冬声音冷极了,像是竭力压着火:“如果是玩笑,劝你当面开。”
“不是玩笑,也没闹脾气。要说再见了孟冬,这些年,谢谢你。”
这是她说的最末一句,绝情绝义。
后来的岁月里,十音一直极度追悔。但每当她想,如果准备充分,她应该对孟冬说什么?便更无解。
孟冬最末一句,声音里的温度已然冷却,问的却是:“假如求你?”
梁孟冬这人,是众所周知的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至少十音从未见他求过什么人,他没有这个需求。
十音听到那处,已是撕心裂肺。又暗思量,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值了。她就此下了狠心,切断电话,将那电话卡也一并废了。
十音再次与孟冬说话,是八年后,在他音乐会的后台。她称他梁先生,询问他能否打开琴盒确认。
风声在林间呜咽,树叶沙沙如一场在遥远处落着的雨,衬得靶场的喝彩喧嚣声极缥缈。
孟冬在问:“加加,那年发生了什么?”
他声音沉缓,令人心安。
没有怪责的语气,像她走遍千山归来,遇到守候经年的故人。
“孟冬,和拉琴运用肌肉的原理相似,到了后期,最完美的动作,同样出自肌肉记忆。身体都要放到最松,以最小的肌肉紧张度,保证最大的臂力稳定。”十音在讲述要领,边示范给他看,“临场只有几秒钟的反应时间,动作要果决。”
她的眼里涌着泪,瞄准器里视物不清,十音毫不犹疑地扣下扳机,子弹自动上膛的咔嗒声,子弹出膛时破风而过的呼啸声……
十音放下手中的M4,她很清楚,即便是这样的可视度,靶纸上的成绩依旧毋庸置疑。
打靶能帮助稳定心绪。十音知道孟冬还在等待,她目光平静,回视过去:“孟冬,那年家里出了大事。妈妈被害,我杀了一个人。”
他顿在那里,将震惊藏于眼底,在等下文。
十音说起白天听闻笑笑的坏消息,她说想要不顾一切,飞奔到他身边来。
可她诉说起自己那段惊心往事,却很淡然:“算起来,该是你半决赛那天。有人来家里找东西,打开保险箱,带走了我爸爸的电脑,杀了我妈妈。我差一点也出了事,但我杀了他,得救了。”
靶场灯火渐渐黯下去,十音的眼前,隐隐有飘摇的梧桐影。
那是S音院琴房门前,他们熟悉的幽微路灯下的那排梧桐。他们偶尔会在琴房门口分开,更多的时候,孟冬会送十音到家,小儿女习惯在那个巷口,依依不舍、喁喁细语,而后吻别。
八年前。
夏末的某夜,梧桐簌簌,昏黑天光里,乌云压得极低,就那么迫近、迫近,不知在酝酿一场怎样的雨。
孟冬不在身边,距离钢琴演奏系特招的内部专业考核,还剩下两天。十音从音院琴房练完琴独自回家,回那个她与妈妈租住的小屋。
黄昏时分的乌云,浓得连闪电都撕不开,雷声不断在云层中积蓄、翻滚、轰隆。
将雨不雨,一直不雨……很合她正练曲目的意境。
十音一路在计算时间,孟冬那边,半决赛该开始了吧?
国内没有直播,但他会带回决赛影像资料。可以想象他决赛时的样子,再板正的礼服也掩不住他的锋芒,那是他的战袍。
她的爱人,只要持琴站在那里,就拥有了整条银河系。
暴雨是毫不迟疑下来的,如天河之倒倾。
十音带了伞,但打伞来不及,一秒全湿。
考试很重要,她怕感冒,还是打起了伞。身上冰凉,她饿了,疾步穿过那条长长、逼仄的弄堂,上了楼,应该就能闻到妈妈的饭香。
妈妈在做饭么?十音刚到弄堂口,要在以往,她就已经听见了,开始猜,妈妈在做什么?但在今夜,暴雨的喧嚣震耳,几乎淹没了一切。她仔细辨认,力图穿过那近乎咆哮的夜雨。
邻家没有人,邻居暑假出去旅游了,楼上的阿姨在看婆媳剧,电视里的吵架声很聒噪;十音听见有人在找东西,拼了命地翻找,有极微弱的女声,带着哭腔:“我……不知道。”
是妈妈!
十音撒腿往家的方向跑。
有个凶狠的老烟嗓,在说:“你这样子,倒让我想起余北溟死的时候。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么?把他的电脑交出来。”
妈妈声音惊恐,正低声啜泣:“北溟是你们……”
十音在暴雨里浑身战栗,她一直相信爸爸不是懦弱的人,不是自杀、爸爸不是自杀。
“你可能不知道,余北溟与我的委托人共事多年,念在旧情分,九先生本是不想这样的。可他执迷不悔、还多管闲事,亏余家也是世代经商,居然会不懂挡人财路是为商大忌?”那人默认了,默认父亲是他们所害。他还在冷笑:“电脑,交出来。”
九先生,这是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十音全然淋透,路面的积水过多,雨水伴着泥水,她连着滑倒了两次,脚似乎也被类似玻璃片的物品扎伤。
然而雨是不讲情面的,它像是在宣称,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十音还在赶,她已将伞扔在巷道旁,心中一直在懊恼。平时孟冬让她跑步,她为什么不听,总在想方设法偷懒。
而夜巷如此之长,长得奔不到尽头。
“你们……”妈妈的声音,无助得像是暴雨里的枯叶,声音绝望,气息微弱:“没有电脑……真的没有。”
“你一个瞎子,不知道也正常,”那人大笑,“你女儿肯定知道,对么?”
妈妈惊惧道:“她不知道!”
“她那位小男朋友呢?梁家的那个小天才,余北溟难道交给了他?呵呵呵。”
“怎么可能,别为难他们……”
“三年前,余北溟立过一份遗嘱,要将他半数家财,留给那梁家小子,这事你知不知道?”
这一句问话已令十音如遭雷亟,而妈妈的声音惨然而抖战,答的是:“我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大纲菌:开始穿插讲述八年前,会慢慢和当前的案子联系起来
至于开车,不会等结案
孟冬:→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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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本文至今首点连3000都没过,换了个沙雕文名试试,各位大人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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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平时都喜欢在留言下感谢是因为希望你们别给我这个小破文灌溉和投雷了,真的不用破费的-_-是真心话啊,我会努力写哒~
之所以手动感谢是因为也有大人不说话
特别是shiliu大人,一切尽在不言中,写文这个爱好我断断续续地持续了那么多年,您极偶尔说一次话,但每次都是鼓励的话。
看到您一直都在啊,我就觉得都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