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孟冬向来自律,一天发生那么多事,也没忘把琴拿在身边。
十音并没有意识到诸如笑场之类的问题,看孟冬取来琴弓擦松香,全然不解他何以忽然就踩了刹车。什么情况,突然没了兴致?
十音挺爱美的一个人,左思右想,难道是她最近训练过猛,肌肉偾张,没了美感?
孟冬在调弦了,他没让十音代劳,一天到晚生龙活虎的人,这会儿安安静静躺着,美景、良辰,赏心乐事。
十音不明所以,偷眼看看自己的手臂,认为并没有很夸张,挺好看的。
正生烦恼,扫见孟冬的手,十音细细一看,眼眶就热了:“怎么那么糙,几时伤的?”
“去找水源,没工具只能徒手。”
“怎么不戴手套?”
“没手套,工具箱被摄像一起带走了。”
“没手套你还攀!”
“命要紧手要紧?”孟冬反问,又平静陈述给她,“那些人要是没水估计就死了。”
“你是怎么判断出水会出问题的?”
“不是判断,只能算过度谨慎,”孟冬说,“我发现路线出现问题后,就开始刻意留存安全的饮用水。”
何况云海提示过他,如果只身在外,任何肌肤接触的液体都要慎之又慎,哪怕身在户外。有各种各样引君入彀的例子,不可不防。
十音点头:“云狐狸老谋深算,倒是要谢谢他。”
十音翻开他的手掌,孟冬原本白皙无暇的手心、手指密布了小口子,旧伤犹在,新伤痕更小一些,但是更密,也已结了痂。
她哽咽着轻抚了半天,才说出句:“这怎么办啊?”
“没事,”他说,“我拉琴,你听听有什么不妥。”
“你养一养再拉啊。”十音阻止。
梁孟冬没接话,兀自调好了音,在拉音阶了。
他这一天根本没顾上练琴,刚才更是心猿意马没心思练。这会儿天色还不晚,又不能做别的……
加加在的时候,他很喜欢练琴,她是最佳陪练。
十音只好忍痛倾听。
孟冬在她心里特别金贵。刚认识时,十音因为喜欢他,绝不容许旁人说他矫情,其实他的饮食起居习惯确实不同常人。后来知道,孟冬本人并不挑剔,是家里待他精细,许多事情他就精细惯了。
却不知道这精细背后,还有那么许多不可与人道的隐情在。
除了琴声,十音耳朵里忽听到人的声音,离得远,但正慢慢靠近。她搡了搡孟冬:“你不是说他们不会过来的?”
“嗯,不会。”
他觉得云海那张嘴虽说坏得很,但妹夫这人……为人总体可靠,会料理好一切。
“谁说的?我听得见云队和江岩正往这儿走。彭朗把人接下来了,在说要送物理降温袋。送来给我用?我这样子,得找个地方躲躲。”
十音的确还有一点发烧,云海江岩虽没见到她的人,职业经验使然,这是氯.胺酮急性的轻微中毒症状,他们的预判是无误的。
但严格说来,她还算工作状态,这样子怎么见人?
十音目瞪口呆看着梁孟冬,以及他甩出来的备用T恤、裤子。
“梁老师你都预备好了,故意不给我?”
“这倒不是。”
那还踩刹车?她愈发觉得孟冬心底是在诟病她的身材。
二人脚步声愈近了,十音急急套上孟冬那件宽大T恤,像套了个布袋,她整了整,那条内裤勉强卷了又卷塞了又塞,总算能保证不掉,最后套上一条运动长裤,转来转去要他看行不行。
梁孟冬又替她整肃了一遍,他倒细心,一看里头空落落的没有内衣,又找了片软树叶衬在里头,替她找绳子缚好,左看右看,这才算放心。好像又万分爱怜、操碎了心的样子。
十音更不解,那踩什么刹车?想想就很伤人。
不过她没时间郁闷了。
云海到的时候,她就穿着这一身在陪孟冬练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江岩虽然是个法医,好歹是这个地方唯一的大夫,见着十音很敬业地着手问诊、测体温、量血压。
所幸十音是药品渗入肌肤中毒,剂量轻微,只不过她自身对麻醉品的反应较大而已,问题不大。
云海难得这么不识趣,着急跑来,自然是认为案情存在立即讨论的必要。此前他忙着处理节目组那几位,对这里发生过什么皆为猜测。
这里的水源出了问题,初判应该是有人认为阻断了这一带的水流后倾倒药品,药量不下几百公斤,动机是什么?
花如此高昂的代价,只为残害几位明星、艺术家?
倒药事件如果是阴谋,柯女士与这阴谋的关系是什么?
这些都是疑点。
演技羸弱小生、小花、柯洛妮以及卫军,都在那个溶洞内,各人皆有较为严重的中毒症状。
十音奇怪:“我问过总导演组,卫军不是你们这组的啊?”
孟冬说:“他们组其余三人都弃了组,那个摄制组打算撤离雨林。”
卫军不想放弃,自己联络了总导演组,导演组本不建议他过来,他与导演组发生了很严重的争执,闹得相当不愉快。
最后卫军那组的随组车辆驱车三个多小时,才把他送入仙鹤谷。只指点给他一处定位,明知该组卫星电话失联,却未让卫军带入任何通讯设备。
卫军是昨天下午才找到的他们。
江岩不由感叹:“他也太倒霉了。”
刚才,江医生已经给他们肌肉注射过氟哌啶醇,并补充了水和电解质。
目前几人皆是沉睡状态,由彭朗守着,计划待他们醒来,视精神状况择机询问。
十音奇怪为什么江岩会随身带了足量氟哌啶醇。
肌肉注射的确是他们平常用于处理大量吸食违禁品后,行为躁动型嫌疑人的常用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