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微很快找来她这两天准备的模型,递给余北溟看。
余北溟笑她实诚,提议她送份假模型去换回顾文宇,反正那老头五大三粗什么都不懂,这种漫长无比的试验,也不可能当场校验。这事看似异想天开,但你我都知道,它是可实现的,真到了应用层面,这就是非同小可的事,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余北溟甚至劝柯医师借调结束后不要返回古城,能绑了她给老头当妾的家庭,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凭柯医师的专业水平,他完全有门道推荐她去沿海城市的医学院。
柯医师惨然笑着,说前途倒是小事,又问余北溟说:“余医师你想没想过,那个T国团队是个执行团队,他们如果真拿着一份假模型做了,后果会怎样?”
余北溟无言以对,心情愈发复杂,既理解她的意思,又对这种妥协的做法很难苟同。
余北溟思想上备受煎熬,关于医者的权利,他思考了一夜,长夜将明时还在质问自己:在显而易见有悖人伦的病例上,我们真的必须保持敬业么?
次夜外头说是有柯医师家人来找,余北溟也在,这人他见过,那是老头的人。来人送了个盒子给柯语微,盒中央极小的一坨形状难辨的东西,看上去血污污的,但那血迹却又早已干涸了。
余北溟辨认许久,直至脖后都在冒凉气,那是……一小片人的耳垂。
柯医师抱着那沓模型怯怯说:“余医师,我的初稿已经比较完备,只怕疏漏,您还是帮忙仔细检验一下吧……”
顾文宇是三天后回来的,左耳裹着,耳垂是永久缺了一块,不过有柯医师抱着他默默落泪,想必他死都无憾了。
柯语微暗地嘱咐余北溟,关于具体提供给了对方什么,请余医师保守秘密,包括对顾文宇。毕竟自始至终,了解这个项目的人不多,熟知的人就更少,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余北溟替她花了整整七夜校验了两遍,将所有的问题与柯医师讨论、修改妥当,直至模型定稿,内心始终像吃了颗苍蝇似的难受。本来他就不愿任何人知道,正中下怀,又听柯医师如是说,想想这女孩懦弱是懦弱了点,好歹是非观还是在的。
“这么看来,这份论文不是我余哥做的,他的角色是校验、查漏补缺。之前的那份论文署名……”江岩长叹一口气,“我站在全局的角度审视,觉得这个柯绝不简单,把我余哥逼到怀疑人生,最后还给她干了活。内向的老实人?柯家的家庭背景那么复杂,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如果只是老实木讷,怎么生存?唉,心机girl在钢铁直男面前,要看穿她的确是费劲。”
对江岩此时的眼力,十音很赞赏:“你居然真有火眼金睛的时候。”
毕竟关于柯语微这个人,江岩是半点背景信息都没听过的。
江岩最喜被夸:“这个当然!柯医师开头就在研究这课题,明明是步步为营,到这里居然变成了受害者的形象。余哥自己烦心事一堆,这种转变,他可能根本没有察觉。退一万步,余哥就算是个鉴婊达人,洞悉一切,顾文宇的耳朵怎么办?对方这盘棋下得高啊,每一步都让我余哥两难。”
两难中走出来的余北溟,没发现时间过得飞快。梁若海到处找他:“北溟,你这两天晚上都跑哪儿去了?我想和你一起喝顿酒。”
余北溟瞥他:“昏头啦,你能喝酒?”
梁若海说北溟你日子真过昏了,今天是细胞取样,已经存在了保温箱,陈教授特许我和景蓝明天上午进入他的实验室,现场观摩精卵结合术!
次夜,余北溟在日记里动情地写:
若海和景蓝今早看见他们的儿子孟冬了,尽管要过几天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但若海说最漂亮、最活跃的那个就是他了,他看到了,景蓝也说那个一定就是孟冬!
这两个傻瓜蛋,感动得当场抱头痛哭,差点被陈教授赶出实验室。
江岩忽地激动起来:“孟冬,你快看,这就是你,你的画像!”
十音凑近了,孟冬也紧盯着屏幕,但还是有些看不明白,什么画像?一粒球?
江岩放大了那个页面。从扫描的边缘痕迹能够辨认,那页日记上,很奇特地打了块小补丁。补丁上画了一颗毛乎乎的圆球,圆球里有颗特别细长的、带脑袋的小尾巴。
余北溟接着写:
上面这张傻图,是梁若海强行手绘了塞给我看的,我本打算随手扔了,但转念又想,万一这是我女婿的人生第一张画像?
梁若海觉得他儿子世上最好看,我看了却有点来气。
他可真丑。
二月山间的小城,春天明明还没有来。
余北溟那晚上心情却格外的好,写到月亮“洒了一地银箔”,写风色“又轻又柔”。
归期已近,过两天就能回家过年,他和念念从此就要团聚了。春节里排得满满的,他还要带着念念,去S市喝若海和景蓝的喜酒。
梁若海正在窗口唤他:“北溟,出来喝酒!”
“你不陪着景蓝么?”
“她睡了,可我睡不着,太兴奋,我进来吧?”
“不要。”余北溟想起他刚写了梁若海的儿子丑,可别被若海看见了,“我出来。”
“那快点。”
“不要催!”
这夜,余北溟写得有点啰嗦,但写到此处他没再继续,是真的搁下笔喝酒去了。
那真是一个温柔的夜。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后面图片开始这段,有一丢丢难过,但不喜欢表达得很剧烈入骨什么的,所以就这么……嗯
不知道泥萌感受到么,o(╥﹏╥)o
好久不上班的大纲菌:过去还是比较长的,这就要回家了,后面就不是日记形式了,十音爸爸在好多年里,其实也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