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梁帝还可以用已将清和公主许配给穆亭渊当做挡箭牌,但随着乌兹送来更多的筹码,清和公主已不够格打消乌兹的想法,梁帝不得不放弃这个决定;到后来,事态愈演愈烈,想要平静地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让穆亭渊死。
争端的源头死了,那就没有争执的必要。穆亭渊一死,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梁帝也不用再面对任何选择。
事已至此,穆亭渊的处境非常危急。这最后的晚宴将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不行,晏枝只有答应宁兰公主的要求,甚至是她临时提出的加码条件。
乐声奏响,众大臣皆知踩在雷池边上,行事都小心翼翼。
晏枝作为家眷,坐在晏靖安身后的位置,宁兰公主在她正对面的位置,伤势还未完全康复的项野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而宁兰公主神色疲惫,她闷闷不乐地饮着酒,时不时会偏头向后看向项野,项野视若无睹。
穆亭渊端坐在旁,他斟酒倒给宁兰公主,道:“这是大梁东凤独产的酒,宁兰公主好酒,若是回乌兹,就尝不到这等好酒了。公主?”
宁兰公主回过神,敷衍地应了一声。穆亭渊将酒杯递给宁兰,在宁兰接过时,穆亭渊手腕一抖,酒杯倾斜,洒出一些酒液。
穆亭渊大惊失色,忙道:“抱歉,近来我身体不好,方才忽然手腕使不上力气,唐突公主了,咳、咳咳——”他偏头咳嗽了几声,这才转过头,笑了笑,同宁兰道,“少时好读书,一读书便不知道时辰,疏怠了锻炼身子,如今一身病躯体,常常后悔。”
这般羸弱……宁兰喜欢穆亭渊的脸,却不喜欢他矫揉造作又扭捏柔弱的性格,几日相处下来越发觉得穆亭渊是个空有皮相的书呆子。她压下不悦的神色,想着家中皇兄和师父的叮咛,硬着头皮道:“无妨,待穆大人随我回了乌兹,我定会将大人的身体养好。”
穆亭渊笑而不语。
身后传来一声不屑冷哼。
宁兰意外地回头去看,只见项野依然面无表情地杵在那里,只是神色间的冷漠变得更加明显,他察觉到宁兰的目光,又是一声冷哼:“公主看我做什么?穆大人正等着同你饮酒。”
宁兰:“……”
宁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目光毫不遮掩地看着项野。
项野红了耳根,粗着嗓子问:“你笑、笑什么?!”
宁兰这酒便喝得欢快了些。
晏枝看向穆亭渊,他正好在看自己,隔着人群,遥遥敬了杯酒,眼眸中狡黠慵懒,像是只挑人心弦的狐狸。
晏枝眉头一挑,瞥了一眼旁边的项野,眼神示意这是不是你搞的鬼?穆亭渊耸了耸肩,做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宴席快要散去,就在这时,乌兹的副使站了起来,向梁帝敬酒拜道:“圣上,我等明日便要启程回乌兹,不知与圣上商议之事可有结果?”
梁帝长吟一声,看向穆亭渊:“爱卿,你有何看法?”
穆亭渊缓缓从席上站了起来,他冲梁帝拜了一拜,又想使团所在的方向作了揖礼,随后道:“乌兹盛情难却,微臣能得公主垂青,是三生修来的福分。若要臣去乌兹,臣有一个条件,若是公主答应,臣愿意随公主前往乌兹。”
“什么条件?”宁兰追问道。
穆亭渊道:“臣之出身,朝中大臣俱是知晓。臣生母被困一隅小院,不见天日,每回看到母亲盯着院门,盼着父亲能来看望她时臣都会想,若是臣长大成人,要娶妻之时,一定只娶一位发妻,一生一世只与她一人共白首。所以,若是宁兰公主执意要与臣结下鸳盟,那便同臣一样,一生一世只有臣一人,臣知乌兹城主可纳三夫四侍,但公主,恕臣冒昧——”
他盯着宁兰的双眼,目光咄咄逼人,带着玉石俱焚的气魄:“我与公主互成彼此的唯一,我随公主去往乌兹之后,我是入赘,但公主此生此世都不得再找第二人!哪怕是面首也不可以!公主可愿答应我的要求!?若是不愿,我宁愿当那个背信弃义,不顾两国邦交的罪人,撞死在大殿上,也不想重走母亲的旧路!!!”
“你——”宁兰震惊地看着穆亭渊,被他的气势震慑到。
就在这时,一直驻足在宁兰背后的项野忽然急匆匆地奔了出去,宁兰脸色一变,回头抓住项野的袖子,却抓了个空,项野不顾所有,一路狂奔,宁兰当即追了上去,不住呼唤道:“阿野!阿野!!!”
大殿上,剩下众人面面相觑,穆亭渊神色冷淡地站在那里,好似九天之上不染凡尘的谪仙,冰冷地看着这慌乱人间。
随后,他悄无声息地勾起了唇角。
晏枝心脏咚咚直跳,心里浸入了许冷意,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穆亭渊有些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