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了好些天,牛车在乡村的土路上走过,扬起阵阵灰尘。
苏青宁连忙收住笑伸手去捂嘴,却不料有一双手比她自己的手还要快地塞了一块手绢给她。
她侧眸看向她的左手边,是沈昀,“谢谢哈。”苏青宁小声地道了一声。
沈昀别过脸用唇形说了一声没关系。
其实递完手绢之后,他就后悔了,可当时他竟然没能控制住自己,手上的动作比什么都快,脑子都没来得及拦住。
这一动间嘴唇上不免沾了一些灰尘,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没事吧,我自己有手绢,要不还是还你吧。”苏青宁下意识把捂在嘴里的手绢递过去,沈昀下意识伸了手过来取。
恰在这当头,苏青宁突然想到这手绢是被她用过的,还这样递过去恐怕不太妥当吧,便又要往回拉,想换一条没用过的给他。
可沈昀已经攥住了,且越咳越厉害,她只好松手,看着沈昀想都没想就拿她用过的捂住口鼻,她忙心虚地从怀中拿出自己的蒙住了整张脸。
她的脸好烫,烧得绯红。
“哎呀,这都什么车,到处都是灰,咳咳,呛死了。”钱氏坐在前面没有看到发生在后面的极其尴尬的这一幕,自顾自地抱怨着。
赶车的苏大海连忙放慢了速度,满面尘土地回过头来问是先赶着马车送他们回老宅,还是先去他家宅子把东西卸了再送他们回去。
“先绕去你建的房子,听说建得可气派了,我跟你爹还没去看过了。”钱氏嘴里这般说着,其实心里想的却还是醉风楼的糕点。
她就不信了,等到他们卸东西了,他都不开这个口。
新宅子所在的地方相比苏家老宅来说有些荒僻,已经到了村西头,靠着山地那边。
此时剩余的宅基地还没有被划分出去,单只修了苏大海一家,与最近的一户人家都隔着好几块水田。
不过正是因为它独个儿矗立在那块荒地之上,越发显得它的气派与敞亮。
尤其院门打开,一应七间房看得苏老三和钱氏直咋舌。
“大海可真有本事,建了这么大一座宅子,这以后也不知道是老二家还是老三家的孩子有这个福气能继承这儿……”钱氏高兴之下有些忘形,竟意外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气氛一下子尬住了。
苏青宁死死地盯住她,眼神里流露着不善。
就连一向好说话的苏大海和于氏都面露不悦地看着她。
“我……我,你们这一家三口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我又没有说错,大海你跟于家的没有儿子。
青丫头是迟早要嫁出去的,俗话说得好,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等你们老了谁来为你们养老送终?趁着你们新房子建好了,还不赶紧在老二和老三家里选个侄子过继了。
养在身边也好让他们兄弟姐妹的培养个感情出来,日后等青丫头出了门子去了婆家也好有个亲弟弟给你们支应门户,给她撑腰。
不然这要是娘家没有兄弟的女子嫁到婆家也是挨人欺负的份。
你们打小就把青丫头当眼珠子一般疼爱,总不希望她出嫁无靠,你们年老无依吧。”
钱氏的嘴是真能说呀,而且句句都说在了十多年都生不出儿子的苏大海和于氏心坎上。
他们能接受没有人养老送终,却不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宝贝闺女出嫁以后受婆家人欺负。
苏大海咬了咬牙扭过头去,他和于氏同时想到了沈昀给她的诊断。
她目前宫体寒凉,很难受孕。
“钱家的,还不闭嘴,大好的日子你说这些做什么。”苏老三眼看着苏大海原本喜气洋洋的脸上一下子布满了愁苦,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喝住了还要再说下去的钱氏。
“当家的,你……你做甚骂我,我也是实话实说嘛。
大海家没有儿子,不赶紧这继一个兄弟家的子侄来,这点子家业难免要被人惦记上。”
苏老三敲敲水烟竿表示着他的不高兴:“好了,好了,你还说,就算是实话,也不必现在就说。行了,这里离着咱家也没多远,我们回吧。”
呃,苏老三这话说的,苏青宁背过脸去翻了一个白眼,劝了还不如不劝了,没见她爹在听钱氏说的时候还只是有些微难堪,而听了苏老三的话之后脸上的神情便显得有些难过了。
继母毕竟是继母,苏大海可以说服自己不必多加在意,可是苏老三却是他的亲爹,原来在他心里他一直都觉得他这辈子是注定了没有儿子的。
他的心底泛起苦涩来。
苏青宁是讨厌透了钱氏,把原本要给钱氏的两包醉风楼的糕点故意收到了堂屋里。
嘴巴那么臭,不配吃这香糯可口的栗子糕。
钱氏人被苏老三扯到了门口,一双眼睛都还停留在堂屋里的糕点上。
可恶的臭丫头,可真是个小气鬼。
把人送走后,苏青宁就把院门关上了。
苏大海和于氏目前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抚平钱氏和苏老三的话给他们留下的伤痕。
苏青宁心里掠过一丝难过,看向在灶房里忙活的沈昀,她悄悄问道:“你上次说我娘的身体只是宫体受寒,其实并没有到无药可医的地步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