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沈老爷子和卓今齐的议事厅内，静到落针可闻。
沈老爷子盯着卓今齐，踟蹰了良久都没有开口，但越是犹豫，便越是不知道该从何处问起了。
卓今齐先他一步，将该说的都说了个明白，“本王入宫的时候，是先见到父皇的，在勤政阁，当时父皇虽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明显的怒容，可父皇说的话却很奇怪，没曾想，见到母妃的时候，她跟前就已经摆着一壶毒酒了。”
卓今齐的双眸有些泛红，硬是强忍着不让泪水出来似的。
沈老爷子是最疼爱这个外孙的，从小看着他长大，瞧着他内敛和隐忍，都颇为中意，就为着卓今齐的未来，他愿意豁出去整个沈家。
自然了，说归这样说，实质上也是为着整个沈家的前途，奋斗之后换来的终究是所有人的好日子。
如今看着卓今齐少有的露出了身为晚辈弱的那一面，沈老大人很是心疼。
适才脑海中对老六的那一部分怀疑，也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沈老大人是听到沈老夫人转述的那一完整版本的，因此他非常清楚当时沈妃离开沈老夫人的时候那还有生存希望的想法。
倘若老六当真有念头要救自己的母妃，那么沈妃现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可惜，老六带来的却是沈妃的死讯，知道内情的沈老大人自然是要怀疑的，但当着卓今齐的面，在尚未知道所有真相之前，他只能先按捺住内心的诸多怀疑。
“父皇虽然撤去了所有的禁卫军，暗中未必真的没人，本王知道，当时母妃宫苑周围，定然有比往常多出一两倍的人手盯着，倘若我当真跟母妃一起耍小聪明，再来一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么死的就不仅仅是母妃了，还有本王，还有沈家所有人。母妃的牺牲便白费了。”
沈老夫人只觉得一团棉花堵在了嗓子眼，整脑子都是缺氧的状态，他很理解老六的为难，在当时的那种状况下，为了大局着想的话，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一时之间，沈老爷子为自己适才对外孙所有的怀疑感到羞耻，自己不该这样怀疑一个好孩子的，他都是为了沈家好，为了沈家的长远打算。
丧女之痛瞬间便被未来长远的计划给覆盖住了。
沈老大人调整了一番呼吸，在卓今齐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这一阵子，先不要跟楼彻那边频繁的联系了，虽然你父皇暂时还打算留楼彻一条命，但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你母妃刚去，满朝都盯着沈家，盯着六皇子府，咱们这段时间，切不可再出事儿了。”
说白了，磐文帝这次没有找沈家的麻烦，并非不知道沈家跟沈妃事情有牵连，只是不想因为后宫的过往，而牵连到前朝，震荡到前朝罢了。
至于沈家，之后只要表面上夹着尾巴做人，那么便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只要皇帝看到了他们接受皇帝的忠告，这事儿便能平息了。
可是，沈老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老六那边不会消停，沈家这边他倒是能够凭着一己之力控制控制，但老六那边，就难说了。
卓今齐抿唇点头，似是都听进去了，又跟沈老爷子聊了一阵，方才离开议事厅，祖孙俩走出房门的时候，刚好听到敲丧钟的声音。
“看来宫里，都已经布置好了。”沈老大人长叹一声，死死噙住了泪花，不让眼泪掉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