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小区,二单元504是他的家,准确说,那只是他的房子。
没错,卢令令年纪轻轻就拥有一套三居室。
那其实是他父亲留下的遗产,卢令令的探险家父亲在他三岁那年就死于登山事故,留下一张压箱底的黑白相片,一份成长保险、一份教育保险,这两份保险一份让他从十岁起到参加工作后两年为止每月可以支领一千五的生活费,另一份包他从小学念到大学不用掏学费,最后就是这幢房子。
至于他的母亲,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亲戚们向来绝口不提,好像他是他父亲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丝分裂出来的产物。
所以卢令令的童年,正如发迹前的刘备,从这个姑姑家搬到那个叔叔家,忍受各种冷漠对待。直到他十岁起有成长保险可以领,一下子变成了大家争抢的香饽饽。直到高中,物价已经飞涨到吃碗拉面都要五十块的程度,他才第一次使用自己的生活费,而不是以什么“抚育补贴”的名义被哪个姑姑叔叔揣进腰包。
至于这套房子,五岁继承的时候正赶上拆迁热潮,在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被夷为平地,在他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的童年里根本就忘了这码事,安家费好像也被哪个姑姑骗去炒股票了,直到高中新公寓楼宣告落成,一串钥匙以及一份房产证经由律师交到他手里。
那套房子建在宜春路,原本这里不算什么好地段,随着地铁一号线建成,这里的房价噌噌噌地往上翻,卢令令这套房子也水涨船高地跟着升值。
于是卢令令再次变成叔叔姑姑们争抢的香饽饽,每次逢年过节他们都打电话叫卢令令去家里吃饭,软硬兼施、声泪俱下,说自己孩子要结婚没房子愁得整宿睡不着巴拉巴拉,反正卢令令现在也不住,希望他能把这套房子“借”出来,等他长大再还给他,还承诺以后给他置办一套家具、弄辆车开、介绍女朋友、介绍工作什么的,这些承诺几乎把他一生都承包了。
为了先一步搞到房子,亲戚们之间掀起了一场婚竞大战,仿佛谁的孩子第一个结婚谁就能拥有那套三居室,至于卢令令本人同意与否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卢令令有一个基佬堂哥为此闹抵触情绪,被送进精神病院电疗了三个月,看见男性的luo体就呕吐,看见女性的也还是没反应,这个堂哥后来出家当道士去了。
卢令令当时并没有什么产权意识,只是觉得这是没见过面的爸爸留给他的唯一遗产,总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让给别人吧,因此一直没答应,为此不知道遭了多少白眼,被指着鼻子骂成白眼狼。
长大后想一想,这帮臭混蛋,夺老子的房产,作梦去吧!
打开房门,小狐狸欢快地跑过来,呜呜叫着,小狗似地在他腿下面绕来绕去,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用鼻子拱拱他手里的塑料袋,嘴角流着亮晶晶的口水。
“想哥哥了吗?有没有到处拉便便?小混蛋,想不想吃饼干?”
小狐狸雀跃着,一路追着他到厨房,虽然相处时间短暂,但卢令令发现这只小狐狸特别聪明。
卢令令把狗饼干包装剪开,倒在一张摊开的报纸上,小狐狸流着口水凑过来,嗅了嗅,兴致缺缺地别开头,鼻子里哼哼几声,被辜负了似的怏怏不快。
“嚯?居然还挑食?这个不吃啊!好吧好吧,我们吃这个。”
说罢,卢令令掏出火腿肠,小狐狸兴奋地跳起来,翻脸如翻书。
家里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只有从收破烂的地方廉价淘来的一套桌椅床,这份精打细算也是被现实调教出来的,小狐狸爬在桌子上抱着火腿肠歪着脑袋大嚼,卢令令越看越觉得好玩。
它有着一身栗子色的毛发,色泽光鲜,尾巴梢和四蹄却是黑色的,四肢纤细小巧,宽松的尾巴时常像雨刷一样摆来摆去,一对细长娇媚的狐狸眼,三角形的大耳朵可以灵活转动,尖尖的狐吻,粉嫩的鼻头,细细的牙齿。
卢令令托着脑袋看着它,活泼可爱的小狐狸格外治愈人心,“后天就是哥哥21岁生日了哎。”
小狐狸停下吃东西,茫然地望着他。
“你要不要给哥哥准备点生日礼物啊,比如变个美女报答我什么的?”
小狐狸鄙夷地别开脑袋。
“哈哈,我知道你才这么大,不可能修炼成精的……咦?你这是什么眼神,不服气?那你倒是变个美女出来。”
对这个提议没兴趣,小狐狸继续歪着头大啖火腿肠,它的胃口特别大,连吃了三根双汇王中王。吃饱之后小狐狸一溜烟跑进卧室,把兔子玩偶叼出来,小狗一样呜呜叫着,要卢令令陪它玩抛接游戏。
“不玩,哥哥还有一堆衣服要洗。”卢令令义正辞严道。
小狐狸躺在地上,打滚撒泼。
“我去?还想用卖萌贿赂我,这招是没用滴!……好吧好吧,就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