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之命,本不该有些非分之想——只是刚才听夫人的意思,似乎要的并不只是长工,而是想在石门内建起一座新的庄园……既如此,顾某想让这些孩子回去告知爹娘,但凡身上没有身契抵押,亦无债务缠身的,可否容他们举家迁往石门,在那里定居?如此一来,顾某白天可以教授这些孩子读书,而不误他们父母上工;傍晚则可传授工人知识,亦不误孩童与两亲相聚。”
“顾先生真是个思虑周到,又通情达理的人啊,只是这样,可就要辛苦你了!”玉羊闻言,心知顾师良是真心地为这些贱籍孩子着想,心中的钦佩之意顿时油然而生,“横竖我那里都是个长久计划,人自然是越多越好,所以此事若先生已有规划,不妨就按您的意思去办好了。”
“夫人高义!顾某在此谢过了!”顾师良看起来同样是喜出望外,正打算行礼谢过玉羊时,却听见隔壁房内传来了水壶烧开的哨声。顾师良只得微微欠身,对众人招呼道,“诸位稍等,我去沏些茶水便来。”
“啊……我也来帮忙!”雪衣闻言,忽然从玉羊身后跳了出来,跟上顾师良的脚步钻入门帘后面,前去帮忙提水……待顾师良清洗茶具时,雪衣忽然凑到他身边,一边注意着门帘后的动静,一边压低声音道,“先生,她的意思……”
“你别担心,我的身份应该还没暴露,但不管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这都是一门好营生,我去也无妨。”顾师良提起水壶用热水烫洗着茶杯,同时以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安抚雪衣道,“如今白帝居丧,整合西境之事,便不可急于一时……她既然有些筹谋,不妨看看能玩出多大动静,做出多大声势来……今后你若有消息要联络,便派人去长留城找九叔,我们这一路,暂时先歇一歇好了。”
雪衣点头答应着,心中顿时有了底,于是挑帘时眼神便不再飘忽了。顾师良端起茶盘,从雪衣身边穿过,将茶水放到桌案上,示意玉羊等人自便:“家徒四壁,没什么好茶招待,还请诸位贵客不要嫌弃。”
“哪里的话,先前玉羊在别处寻访授业的先生,均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别说茶水,就是被人拿着戒尺砚台驱赶出来,也是常有的事。”玉羊端起其中一个茶碗,一边吹着凉气一边道,“雪衣,你说是不是?”
“夫人原说要教授工人,我还以为是家里那些造作坊的长工,却原来是想着在石门那里另辟炉灶呢!”雪衣听见玉羊招呼,连忙收敛心神,顺着话头答道,“早知道顾先生是如此知书识礼的俊才,我便一早带夫人过来了,何需在长留城内平白看那些老夫子脸色,受那些个腌臜气!”
“是啊,若是早来此地,哪里还需费那些个周章!”玉羊闻言微微一笑,心里顿时有了答案——自己带雪衣来到长留城内居住,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先前声称从未到过西境的雪衣却对长留城周边的情形了如指掌,今日更是在距离庄子还有好几里地的路上便知晓目的地是顾家庄……虽然对心中那个朦胧的影子还不能十分确定,但玉羊对眼前这位“有教无类”顾先生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了计较:他应该就是地龙会在西境的分舵舵主之一。
去年秋天景玗获罪之时,休留以身犯险,连夜将玉羊从武运城中带出,当时前来接应的地龙会门人之中,就有至少两名舵主——其中之一是花郁玫,而另一个则因为天色昏暗,外加身穿夜行衣的缘故,玉羊并未看得真切。但刚才甫一见到顾师良时,便觉着有些眼熟,如今顺着雪衣的异常反应寻思开去,却是越来越觉得顾师良与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颇为相似……对方是地龙会的高层,这并不能打消玉羊在石门草原上培训工人的念头,相反还生出了几分窃喜:看来接下去石门那里的工人事宜,应该会有人代为筹谋,自己便可以少操几分闲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