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戎大军退去三日后,已经完成了清点伤亡、清理门楼、修复城门等工作的景玗抽空回了趟景家,沐浴更衣之后便带着休留与满载抚恤物资的车马一同出城,前往驻军兵营,以答谢刘社稷的护城之功。
晌午时分,车队缓缓来到了驻军大营门外,这一回倒是隔了老远,便听见刘社稷殷勤招呼的声音:“哎呀,不知景大人今日来此,有失远迎!”
“刘将军,好久不见。”景玗翻身下马,迎着刘社稷便是遥遥一拱手,“近几日琐事缠身,耽搁到今日才来劳军,是景某怠慢了,还望赎罪。”
“哪里的话!如今城中大劫刚过,百业待兴,原本是我应该派人入城,安抚百姓。无奈这几天军营里也是颇多伤病,事务繁冗,刘某还要请景大人包涵才是!”刘社稷一番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笑意盈盈地吩咐副将把车队拉进营门,随后对着景玗一招手,“景大人,帐内说话?”
“请。”景玗面露微笑,随着刘社稷的动作略一扬手,做足客套后便带着休留,跟着刘社稷一同往营中大帐走去。
大帐内桌案俨然,早有随侍兵卒在其中烧热了炭火,还放了毡毯蒲团,似是正等着有人来访。刘社稷进了大帐,将斗篷脱下,向景玗示意道:“景大人,请随意。”
景玗在刘社稷对首的蒲团上坐下,身后随即就有小兵送上还烫手的热茶来。刘社稷捧起茶碗,对景玗致歉道:“军中鄙薄,比不得景家百年基业,我这里寻常便只有这些散碎叶子煮的粗茶,还望景大人不要见怪。”
“哪里,刘将军素来俭朴,与士卒甘苦与共,景某甚为钦佩。”景玗同样端起茶杯,向刘社稷点头致意后便仰头一饮而尽,“然而一直以来让守城官兵如此苦寒艰涩,却是景某的不是了——今日此来,不为旁事,便是带了几车牛酒,些许好茶,特来慰劳官军,也代表城中父老百姓,特来酬谢刘将军救城之恩!”
“此是刘某职责所在,如何敢当!”刘社稷一边推脱,一边却给自己又续上一杯热茶,再次捧杯道,“说起来,刘某到此驻守,亦有十年之久了——于刘某而言,这长留城就像是我的半个故乡,长留城内的百姓,也便如刘某的家乡父老一般!家乡父老们如此盛情,刘某自然感念于心,军中白日禁酒,刘某在此便以茶代酒,谢过城中父老了!”
如是喝过两盏热茶,刘社稷见景玗谈及的不过都是些城防修复之事,忽然抬手招来身后随侍的小兵,将茶壶往他手中一塞,丢下一句“续茶”便把人赶了出去。帐内一时间便只剩下刘社稷、景玗与休留三人。刘社稷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对景玗道:
“景大人,刘某虽身在营中,近几日却听得一些古怪传闻,今日想向景大人求证一番:我听说如今长留城中,似乎还有千把号慈鬼族人滞留在郭城以内……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景玗放下茶杯,神态自若,“刘将军有所不知,这些慈鬼人已受拙荆归化,这一次守城之功,那些慈鬼人可占其半——如今他们已经尽都易服束发,愿意归顺于我昆吾称臣。故而留于城中不去,也不算是什么古怪新闻。”
“唉呀,话虽如此,可是鬼终究是鬼,就算慈鬼不吃活人,那也终归是其心必异啊!”刘社稷拈着胡须,露出沉思之色,“景大人就这么将这些鬼物留在城中,今后若是出了什么乱子,该如何担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