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儿沉思一番:“陛下,贤太妃原先也是先帝看在郕王出生的面子上才得以封妃,太妃之位是太后安稳朝政之举,若陛下封她为太贵妃,怕是朝政会妄加揣测圣意。”她私心想着要帮朱祁钰,但是却又明白他这一番奏折陛下定是不愿意,也不会允许,索性顺着朱祁镇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朱祁镇嗤笑一声,“你倒是个明白的。”
话音未落,王振走了进来。
“何事?”朱祁镇问。
王振支支吾吾,犹豫许久道:“郕王殿下说,若陛下不允所求之事,便……”他抬眼望了眼朱祁镇,继而又说:“郕王殿下便决意要在乾清宫门外跪到陛下允准为止。”
朱祁镇愤怒得将手中的茶杯一甩,碎片溅在四周,他素日里待郕王亲近是顾念着兄弟手足之情,可是他们既是兄弟,又是君臣。君臣才为先,朱祁钰不顾君臣之分跪在乾清宫门外,在他看来,这若是要满宫皆说他未对贤太妃尽到孝悌之义,自己的皇帝威严置于何处?
“他是在威胁朕么?!朕倒要看看他能跪到何时!”朱祁镇说完往内殿走去,贞儿将碎片打扫干净后,走出殿外。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渐渐阴沉下来,没过多久开始飘起了雨滴。贞儿打着伞走到朱祁钰面前,劝道:“殿下回去吧,陛下正在气头上。”
朱祁钰不回应她,继续挺立的跪着,眼神坚忍。
贞儿就在一旁打着伞为他遮雨,朱祁钰抬头看着贞儿,低声说:“你走吧。”
不远处的汪直,在拐角一直注视着乾清宫门口发生的一切。见贞儿不顾风雨来劝朱祁钰,神情如此挂心他,心中放佛明白些了什么,才明白原来她不愿成为朱祁镇的女人,原因在这里。
贞儿俯下身与他平视,“殿下,您为何一定要执意如此?贤太妃如今已在宫内颐养天年,位分就如此重要吗?”
朱祁钰看着她,面色一变,“你也觉得我不该如此?”
贞儿拿出手帕为他擦了擦脸上的低落的雨水,轻轻笑了笑,“我身为奴婢不懂这些,这天寒有雨,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求您回去吧。”
朱祁钰推开贞儿的手,“我一定要跪到皇兄同意为止,这是我唯一能为母妃做的。”
这么多年他一直做一个闲散王爷,对于母妃心中是一直存有愧疚的,孙太后忌惮他,他便自抑文武之能,不去与朱祁镇争锋。可是母妃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一个颐养天年的太妃,月例银子被克扣,吃喝之处也皆是不妥,若朱祁镇能加封母妃为太贵妃,宫中的人至少可以照顾好他的母妃,免得他日日担心母妃过得好不好。
贞儿见朱祁钰如此冷漠,脱口直言:“殿下,您这么做是为了贤太妃,但是陛下不允准此事,是为了太后。”
朱祁钰抬起手,轻轻为贞儿理了理鬓间被侵湿的发丝,他笑了。是啊,贞儿说的没错,太后本就看不上母妃的出身,更瞧不起自己,贵妃之位也好,郕王之位也好,在太后的眼中,他们其实都不配。
太后之位是她的,皇帝之位是朱祁镇的,而他和母亲呢,只剩下被赏赐的份儿。
朱祁钰的笑越来越冷,看得贞儿害怕,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只是希望朱祁钰随遇而安,不要过分强求,可是她却不知道朱祁钰心中要的是什么。
朱祁钰朝着乾清宫门叩首一拜,站起身来,转身离去。贞儿想把伞给他,却被朱祁钰狠狠地推了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贞儿在雨中很是狼狈,看着雨中渐行渐远的朱祁钰很是担心。她回到乾清宫殿内,看到朱祁镇正向外瞧。
“郕王呢?”他打量了一眼四周问道。
贞儿俯身行礼,“回陛下,郕王殿下已经走了。”
朱祁镇不再多言,吩咐贞儿回住处将被打湿的衣衫换下后,再回乾清宫伺候。
当朱祁钰失神的走在路上,走过交泰殿外,一个小太监将伞打开为他遮雨。他瞧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太监一眼,“本王不需要。”
小太监阴冷地笑了笑,“奴才没什么本事,却很乐意为殿下效劳。”
朱祁钰正眼直视他,“本王的烦忧,无人能帮。”他不愿意多言,加快步子走去。
小太监见四周无人,躬身行礼,“奴才知道王爷您是为贤太妃加封一事来求见陛下。”
朱祁钰听见他的话,停下了脚步。小太监见朱祁钰犹豫,起身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什么。朱祁钰面色一怔,“此话当真?”
小太监轻笑一声,“奴才不敢欺瞒郕王殿下!”
“你叫什么名字?”朱祁钰问道。
小太监跪身行礼,“奴才汪直,参见郕王殿下!”
汪直将朱祁钰送到宫门口,待他上了马车才离去。朱祁钰上车前对他说:“汪直,你若帮得了本王此事,本王定不会亏待你!”
汪直一步一步走在回去的路上,强忍着心中的愤恨,他入宫前在母亲的坟前立誓,王振在这宫中所重视的一切一切,他都要一一抢来。朱祁钰孤身前去惊鸿楼外的那一晚,他就在不远处观望着,他看得出朱祁钰和王振之间视对方为仇敌,更是互相忌惮,所以他要拜入郕王的麾下,期许着有一日能将王振从厂公之位拉下,要令他所珍视的一切,抛妻弃子想要得到的权位,全部都成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