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新单位还允许父亲在家乡待了一年,直到送走了临危的奶奶,办好了丧事。
刘英英才跟着父亲来到了空气湿润的海边小城,进了新的初中。
何况新工作这样清闲,父亲又有了很多时间陪她,有了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尽管刘英英心里知道,父亲所谓在政府部门的新工作有很多很多的神秘,但她总是乖乖地不问太多。
何况,父亲从那以后已经好多啦。
只是......刘英英心里仍总萦绕着一点挥之不去的疑问。
每次做噩梦,她都会梦到父亲背上长出甲壳,五官变形。
她那时候看的清清楚楚,父亲明明就......变成了一只大甲虫。
但所有人都说是她看错了,是她生了病,做了噩梦。
这两年来在天洲市,父亲看起来也毫无异状——即使他的体态比起年轻时候差异太大,简直像两个人。但又有多少人年纪大了身材不走形的?
何况在那么大强度,那么多年的社畜生活摧残下,刘豪竟然还没有猝死,已经算是奇迹了。
所有人,包括刘英英自己,都努力告诉自己,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这一天,刘英英写完作业后,正躺在床上和同学啪啪啪地打字聊着后天的期中考,她耳边,忽然捕捉到了极轻的一声“嗡”。
那一声真的很轻很轻。
轻得好像是有一只小甲虫振翅落在了她的窗台。
可是刘英英一霎时,全身汗毛耸立。
如果每一只昆虫的振翅声都有各自独特微妙的频率,那么,刘英英就认定,这一声她绝对听到过!
明明已经过去了两年,明明已经时隔了这么久,刘英英却立刻想起了那只穿着她爸爸衣服的大甲虫。
她房间左边的窗子,打开可以从侧面看到阳台。
她当下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朝阳台看去——
父亲没有在阳台那了。
他精心饲养的花草,也好好地待在那。
其实,这几年他喜欢养花草,不过,他也不是每次都养。
有时候养的勤些,有时候一盆都不买。
但养的时候的那些花草,没一盆养得活的。
即使今天还枝繁叶茂的,第二天据说就枯了——之所以是“据说”,是因为刘英英从没见过那些据说枯了的花草,都是一大早就被父亲弄出去丢了。
而且越是娇嫩繁茂的,经常最早“枯萎”。
这一刻,刘英英福至心灵,忽然发现了这两年来所有花草可能的去处——就在眼前,其中一盆开得很茂盛的花草上,那大片鲜嫩的叶子被整齐地啃了一排。
那锯状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的口器咬下。
噔。
这时,父亲的脚步声响起。
刘英英赶紧缩了回去。
那盆花草被刘豪搬走了。
他郁闷的声音响起:“啊,这盆草又养坏了。我拿去丢了。”
一些疯狂的猜测在刘英英心里疯长。
她告诫自己:刘英英,你别乱想,不过是一盆草而已!不过是巧合而已!
但是刘英英这一天情不自禁按着这没来由的怀疑,暗中观察起父亲。
他在赶鸟。
父亲很讨厌所有的鸟。尤其是那些以昆虫为食的小鸟。
他去买了新的花草填充。
父亲买的所有花草,都是很多昆虫喜欢吃的广谱。
他四十多岁了,身手很灵活。
并不是常年锻炼的灵活,事实上,他不怎么锻炼。那细长的手脚,罗圈腿,从楼梯走上来的时候,像是昆虫爬行滑过一样迅速。
这一天晚上,“英英,来吃饭了。”刘豪做好了饭菜叫她。
她坐到桌前,吃饭的时候发现刘豪一口也没有吃。
“爸,你也吃啊。”
“爸不饿,你先吃吧。”
胡说,她明明看见他偷偷咽了一口口水,肚子起伏一下。
刘英英吃完饭就匆匆回房了,躲在房门后继续观察父亲的动静。
没有什么异常,父亲一如既往地收拾了碗筷,那些剩下的饭菜都好好放着。
她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这天晚下半夜,那嗡的声音又响起了。
声音似乎是在厨房。
她从梦中惊醒,悄悄下了床,打开房门的缝隙,往厨房看。
客厅里,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蹲在桌上,正“抓”着垃圾桶里的变质食物、烂菜叶、西红柿大嚼大咽!
那看起来是父亲。
他穿着父亲的睡衣。
刘英英拼命捂住了嘴。
但是、但是,他背上有一对黑呼呼的,可以两边分的甲壳。
影子照在地上,分明是一只巨大的甲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