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鬣犬们咬到他之前,他再次用力踩中其中一颗狗头,借力跃起,险险避开。
但是就像之前攻击鸡怪的掌中气劲逐渐微弱一样,接下来的局势对尹来说越来越不妙。
像一只正在逐渐散去羽翼的鸟,他的身姿逐渐笨拙,能跃起的高度越来越低,腾挪转圜也逐渐失去控制,身上开始不断挂彩,被鬣犬的爪子抓伤了一道又一道。
见状,不但鬣犬们兴奋起来,一哄而上围攻他,连旁观的蛛女也织其蛛网,快速地朝他奔来,似乎要加入这场围猎。
尹果然不支了。
他最后一次跃起,然后,在空中忽然失去了所有轻灵,朝地面重重摔下。
而在地面,等待他的是鬣犬们的血盆大口、蛛女的口器。
尹闭上了眼。
疼痛没有加身。耳边响起了空灵神圣的诵经声,温暖的白光铺天盖地潮起,淹没了怪物们。
他落在了地面,身体摔得很疼,但却没有被怪物们的利齿咬断。
霍尔特博士松开净化键,从总控室的主座上兴奋站起:“好,好!把尹带出来!他很有价值!”
尹检察官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一个以人类的形象,走出试验场的人。
全副武装的士兵打开了离开试验场的通道。
尹检察官微微松了口气,他回首看了一眼白光过后空空如也的试验场,想到自己那些可悲的同胞,不由眼神微黯。
但更令他感到莫名悲伤与怅然的,是体内正在不断流失的“能量”。
尹检察官说不出这是什么能量,是一种无形的气体能量,还是一种无色的液体,还是一种波?
这种忽然爆发,忽然出现,救了他一命的能量非常亲切,亲切地就像......本该就是他的一部分,就像母亲生下他所赐的血肉的一部分。
但此时,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能量正从他的体内飞快地四下漏出,好像他的身体是一只被扎破的气球,它虽从他的体内爆发,却无法停留,只能不停地漏走。
□□上没有痛楚,心脏却猛然一缩,仿佛是被人从心头剜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令平生不曾落泪的尹检察官也想像赤子一样恸哭。
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似乎在潜意识里他曾经有过。
是......是在什么时候呢?
不能他想出来,前面已经到了一间白色的、摆满科幻感器械的房间。一群穿着医用大褂,看起来像是科研人员的白人正在等着他。
飞机停在了韩国一处郊野的秘密机场。
张玉、王勇等人下了飞机。
在飞机场里等着他们的是一位女资深者。
这位资深者代号为“春香”,是位容貌美丽却眉目刚强的古典女子。
她的能力来源于《春香传》中对黑暗封建社会即将崩解前夕的民众心声,能够引起情绪共鸣,放大民众极端感情。
在几个月前的《将进酒》中,他们曾与这位春香女士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这位女士坚定地站在了人类这一边,选择了帮助卢武解决文本。
但今日,她美丽的容貌十分憔悴,刚强的眉目尽是倦倦,看到他们下飞机,她竟然松了肩膀,落下泪来:“多谢贵国肯接我们的求援信......”
“谢谢你们愿意前来......”
“即使我国特殊安全部门早已沦陷,只剩了我们几个孤丁,你们也愿意前来,谢谢你们......”
韩国的情况十分糟糕,中国特安部接到信的时候,据说他们国内早已怪物横行,连韩国特安部的资深者也中招了大半,都变成了怪物。
王勇道:“不必这样客气,这是国际特殊安全的地缘原则,我国一向遵守国际原则,接到贵国政府的求援信,自然要响应。”
“对了,美国资深者呢?他们不是与贵国结成了特安同盟吗?”
春香提到美国人就咬牙切齿:“不要提美国人!我国陷入这样的危机,他们竟然趁我国特安部焦头烂额之际,在我国国内大肆掳掠我们的国民,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要求他们出动资深者,他们却无动于衷,借口说自己国内也出现了文本异状,抽不出人手来!”
“可恨当初他们要求重返韩国驻军的时候,拍着胸脯保证特殊安全也与我们同盟,今日却一再毁信背约!”
张玉蹙眉看向韩国上空浓郁的阴云。
她感知到了这片国度里宛如实质的妖魔之气。
韩国国内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张玉拉了拉王勇的衣服。
王勇明白她的意思,就对春香说:“别的话以后再说,先带我们先去吧。”
春香擦干眼泪:“是。请各位跟我来。”
又嘱咐道:“各位在街上看到什么都不要奇怪,更不要轻举妄动。先到我国的临时特安部场所再说。”
便要韩国资深者们引路。
王勇道:“等一等。我们还有人没下飞机。”
春香一怔,却见中国资深者让开了一条路。
飞机舱门处下来了一位雪发白衣的美貌青年。
张玉伸出手:“小心。”
青年扶着她的手慢慢走下了飞机。
他走的不太快——因为身缠锁链,脚踝上镣铐叮当作响。
韩国资深者们被青年的容色气质所倾,半晌才回过神。
春香问道:“这位是?”
这青年一看就不同寻常,还让中国的“哪吒”主动伸手搀扶。
王勇道:“我国这一次来了三位特质者。这是我国的.....第一位特质者,霍阙上校。”
韩国资深者都有点呆住了。
早就听说中国有三位特质者——不,现在算是四位。
但是第一位特质者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无论国际上怎么申请,中国从来不放他外出出任务。
怎么这次连他也来了?
春香虽然惊喜,但也被中国的这种厚待所惊,略微不安:“贵国这是......”
张玉、王勇还没说话,却听那一道空灵低柔的声音响起:“是我主动申请的。”
霍阙抬起头,打量这片半岛的土地半晌,祭拜故人一般,朝天微微一揖。
只有吹过了八千里河山的风,听去了青年无声的叹息:
“永别了,旧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