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被带走了,院子里一下就空旷了下来,就连空气里都安静了不少。
赵佳宁侧眼去看元香,却只瞧见她眉头微蹙,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心事,再看芸莲,发现她不知何时站到了章婧琳的身边,低着头,只看得清侧脸。
身前一只玉手伸过来,不等赵佳宁反应,芸莲已经抢先扶了上去。
章婧琳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屋子。
珍姨娘跪在地上,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章夫人闭着眼睛一手轻揉额头,口中念叨:“你既身子虚弱又何故要这般。”
或许是因为刚才在外面中了暑气的缘故,此时的珍姨娘脸色蜡黄,嘴唇泛白,一丁点儿的血色都没有,但这些病容丝毫不妨碍她的美貌。
可以说,自赵佳宁进了章府之后见到的这些人中,珍姨娘的相貌的确是屈指可数的,章婧琳遗传了这身好皮囊,却也只比的上珍姨娘的半数有余。
珍姨娘的美,不仅仅是在相貌上,还有她身上的,那不是表面上的东西,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感觉,落在人的眼中,先顺了眼,然后便进了心,最后如同一汪春水柔成一片。
“姨娘。”章婧琳先开了口:“母亲操持着家务已经十分劳累了,姨娘为何还要几次三番的给母亲惹下麻烦?”
珍姨娘猛然抬起头来,双眼中洇着水汽,嘴巴动了动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不停的磕头。
章婧琳轻哼一声,捂着方才被撞到的地方,踉跄两步就把身子靠在了芸莲的身上,脚下挪动方寸之地,,却刚好错了半寸的位置,偏躲了珍姨娘的磕头。
这看似无意的动作落在赵佳宁眼中却是另一番心思。
看来,章婧琳对这位珍姨娘的心意并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不在乎,再打量了此时的章夫人,发现她眼中闪动着毫不掩饰的讥讽,赵佳宁心中明了,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章夫人乐意看到的。
她不动声色的稍往后退了半步,心里头慌乱乱的,没个稳妥。
跟徐妈妈签了卖身文书的那一刻她便知道,黑字红印落在纸上后,她便是不能自主的奴身了,多少个日夜她思索自己这番行为是否妥当,多少回午夜梦醒时她反问自己日后可会后悔,但那时候她只能一遍遍的安慰自己,这是她唯一的后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在这个世界上,赵佳宁早已经是一个无亲无故的人了,她也想潇洒自由的过一辈子,可老天爷不给她这个机会,就连她这条命都是多方周旋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日后如何,哪能由着她来选择。
这世间对女子苛刻,身上的银两总有花完的一天,思来想去,似乎找一户富贵人家做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就是她别无二路的最佳之选,即便是日后要低人一等,也比她一个孤女独自在外漂泊无依要好上许多。
赵佳宁知道大户人家的是非不少,却从不知竟然是这样繁杂,人人都揣着心思,看着善良温顺,其实呢?
犹记得当年父亲的第一个小妾入门的时候,母亲也是正经立过规矩的,但只过了半晌,父亲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也不多过问,张口便呵斥母亲善妒,那小妾模样也是这般无二的娇柔弱小,见了父亲发火还犹自在旁为母亲说好话,只是这好话说的越多,父亲的怒火便烧的越旺。
那时候赵佳宁不懂得内里缘故,只觉得父亲太过分,母亲也只不过是同旁人家一样按照规矩行事,怎就这样无辜受累,明明姨娘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过错,怎么父亲还要指责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