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莲进来的时候,章婧琳已经换了寝衣,身上只披了一件初秋时穿的中氅坐在窗下插花。
“小姐。”芸莲见她拿起桌上的一支雏菊,赶忙上前递上了剪刀:“这雏菊开的正盛,是花房里新培育出来的品种吗?”
“这是山柳兰,跟雏菊很像,要细细观察才能分辨的清楚。”章婧琳一边修剪山柳兰,一边说:“也算不得什么新品种,祖母得的新种子,原还想着种不出来呢,谁知道今儿个一早就开花了,花房的人就给我送了支过来。”
说完,她将修剪过的花枝插进瓶中,扭头问芸莲:“好看吗?”
红黄白三色的月季花在瓶中相互交错,单一只别样的橘色山柳兰混在中间,却也不显得突兀。
“好看,小姐的插花技艺已是泉州城里拔尖儿的了。”芸莲奉承道。
“呵,拔尖儿了又能怎样,若日后没人欣赏,再好的技艺都是徒劳,那些个诗情画意也就只有在闺房时有些乐趣,待嫁人了,还不如一碗米粮来的实在。”
芸莲没想到她一句应景的奉承话竟然引起了章婧琳这么大的感慨,又想着之前她去找华裳时听到的那些话,似是隐隐所指,心里不由一紧。
她问:“小姐,老夫人可是给小姐选定了?”
章婧琳没回话,只盯着花瓶发呆。
芸莲见这样心中更加缭乱,又问:“小姐可知道未来的姑爷是哪家?”
“还能有哪家?”章婧琳没有再沉默,说:“那玉梳子你用着可好?”
这意思是……冯家?!
芸莲突然觉得心中的不定逐渐消散了,若是冯家倒也不错,听说冯小公子是要参加科考的,若当真能中,那日后便是公职了,比起一般的商户不知要好上多少。
她这头心思还在转着,耳边又听到章婧琳说:“父亲新给了我一把犀牛角的篦子,我瞧着也不错,你回头将那把玉梳子拿回来吧,我用这牛角篦子跟你换。”
芸莲错愕,章婧琳又解释:“可不是本小姐小气,只不过那梳子毕竟是冯家给的,便是要赏也该赏给……给了你算怎么回事儿啊,我原是打算要给华裳的,但今日她找来话里话外透着意思是不愿,我还得再看看。”
芸莲轻咬下唇,盘算着:小姐果然是想让华裳做试婚,怪不得待她这样好,可即使华裳不愿为什么小姐也不肯选我?难道……难道是因为我的相貌太出众,小姐怕我日后抢了姑爷的心吗?
可是相貌出众也不是她的错,只为着这个就要错过这样好的机会,日后怕是也只能随意配个小厮了。
不行,爹娘说她打小就比别人聪明,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命,她以后定是要做主子的,那些个小厮怎么能配的上她。
这么一想,芸莲便跪在了地上,脸上一副舍身为主的忠心模样,一双杏花眼里闪着亮光:“小姐,奴婢愿为小姐分忧解难。”
章婧琳的手指顿在半空,好半晌才又动了起来,拿起剪子朝着一边儿的花枝“咔嚓”一声,一剪子下去就掉了半支花叶子,方才还和谐温顺的一束插花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听祖母说,你爹娘管理的庄子今年收成不错。”
“是。”芸莲不明白她问这话的意思,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沾了老夫人和小姐的福气,爹娘在的那庄子的确是收成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