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夙低头看了一眼她嘴角挂着的笑意,慢慢松开了手。
在感觉那只手离开了的同时,花不语感到后腰传来一股力道,让她不费任何力气站直了身子。
当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肢体接触时,云夙风度翩翩地摇着扇子,似那才华横溢的文人,温文尔雅,笑着提醒道:“花小姐,眼睛可不止要看前面的路。”
“照你的意思,我的后脑勺是不是还得长只眼睛才行?”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要通过那双眼睛看到她的心,“心神被扰,多少只眼睛都没有用,花小姐可还能保持清明之心?”
云夙话中有话,一针见血,直接扎到她的心上。
她不由苦笑,暗叹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有你跟着,护我安危,你觉得我有没有清明之心还重要吗?”
云夙微微一怔,眸中带笑,“难道花小姐忘了我是要取你性命之人吗?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她募地回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我不会杀你,你也不会杀我,我们有一样的理由,一样下不了手。”
置身嘈杂的环境中,这般从容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来往的人流宛如泥沙一般随风而散,只留下彼此两人,云夙勾了勾唇角,深藏于眸中的算计慢慢由另一种东西代替,啪的收起了扇子,提步追着前面的那道身影走去。
哗啦一声,风刮开了紧闭的窗柩,言笙闻声抬头,就见纳兰殊不知何时站在了窗口的位置,一身红衣在庄重的色调下格外显眼,脸上的黄金面具反射着逆光。
“能不动声色闯入东宫,看来纳兰家主的功夫又精进不少了。”
纳兰殊的眸光依然犀利,字里行间头透露出挑衅的意思,“若非阿姐不愿来见你,我何必亲自跑这趟,当然,阿姐的意思我还是要传达给你的。”
言笙放下手中的笔,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未将他的寻衅放在眼里,“你阿姐怕是还没将我与她的事情告诉你吧。
“过去的事阿姐都放下了,我又有什么理由放不下,倒是你你东宫佳丽三千,妻妾成群,侧妃貌若天仙,阿姐让我代替她给你道一声恭喜,祝你新婚大喜、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言笙心中万般苦涩,能说出这般将人气得吐血的话倒是很符合她的性子。
气了一通他,纳兰殊才说道:“你若还念着阿姐的旧情,就去帮帮她,劝说你那个疯子皇帝取消祭天仪式,放了那些无辜的孩子。”
“这才是你来的真正目的吧。”言笙面上冷笑,“以你的本事,颠覆了整个大晋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为何还要来求我?”
一个求字格外刺耳,纳兰殊眸子一凛,寒光直直射向言笙,“昭容太子若是不愿意,我自会再另想法子。”
说罢,他转身欲走,谁知刚在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回去告诉她,我会想办法取消祭天仪式。”
他怎么会不愿意,她未免看低了自己,他们沿路救了那么多孩子,难道她还看不出自己的决心吗?
言狄得纳兰家庇护,被藏身在一处深宅大院内,宅子里伺候的下人都是聋哑人,整个院子除了鸟鸣声再也其他的异声,安静得很。
他身着藏青色的袍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束着,模样如当初一样,但气质却完全变了,再也没有了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感觉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夜鸦激动得掉下眼泪,“王爷!”
给王爷报仇是他唯一的执念,如今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他的执念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言狄扶起夜鸦,温润地笑道:“夜鸦,这些年你受苦了。”
熟悉的声线中含着愧疚的语气,夜鸦微微一愣,但他来不及注意言狄的变化,而是抱着他大哭,“王爷,真是太好了,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原来夜鸲没有骗他!
夜鸲立在一旁,看着主仆相认的画面不禁露出了微笑,回想起两年前,他也曾如夜鸦一样,带着仇恨去追杀花不语,可惜剑还未出鞘,便先被纳兰家的人给制住了。
“夜鸲,他没有死。”
这是他被擒住后听到的第一句话,而这句话正是出自杀人凶手的口中,那时的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了这句话,直到后来见着了那具仍有呼吸的‘尸体’,他才知道被迷雾所遮掩的真相。
死里逃生是莫大的幸运,除此之外,他再无所求,可那场宫变却永远成为了他心里永远的疙瘩,龙翼卫的覆灭,霁王府的覆灭,这都不及王爷惨遭背叛的心痛。
夜鸦被关在牢中,两年的时间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现在对于眼前的惊喜喜不自禁,忙问道:“夜鸲,你快告诉我,当年还有什么内幕,是谁救了王爷?又是谁将你们安置在这里?”
夜鸲看了一眼言狄,似有难言之隐,对上夜鸲带着不忍的目光,言狄微微蹙眉,不知为何,这段时间来,他总觉得夜鸲看的他眼神怪怪的。
见夜鸲欲言又止的模样,夜鸦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不敢置信地问道:“夜鸲你可别告诉我,是王妃救了王爷,我可不信那毒妇有如此好心?”
单从夜鸲阻止他去杀那毒妇,他便觉得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但若真要承认是她救了王爷一命,他真的做不到。
面对他的疑问,夜鸲低头不语,像是默认了。
夜鸦摇了摇头,对夜鸲沉默的态度不予置信,“夜鸲,难不成你忘了是谁导致龙翼卫的全军覆灭,又是谁逼王爷饮下毒酒,王妃一直是昭容太子的内应,我不相信她会去救王爷!”
说实话,夜鸲他自己也不信,不信杀人凶手会去救要杀的人,在王妃逼王爷喝下那一杯忘情毒酒,他便知道她对王爷从无情爱,他们之间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是王爷对皇命的妥协,是王妃对局势的屈服。
听两人你一句我一言说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言狄挑了挑眉,在夜鸦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带着训斥的口吻说道:“乌鸦嘴,莫要胡言乱语,本王哪来的王妃,莫要坏了本王的清誉。”
闻言,夜鸦虎躯一震,吃惊地看着言狄,见他一脸坦然,又猛地看向夜鸲,企图从他的身上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