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心惊胆战地?向后望去,眼睁睁看着象征鄂州信仰的百年大树,瞬间被拦腰斩断!
可尚药局和太医院的医者?哪里碰到?过这样的大风大浪,个个吓得肝胆俱裂,疯狂逃窜,场面一度混乱。
前来迎接的鄂州巡抚恰好赶到?了,他紧张道?:“不是地?震!是我们鄂州的百年水杉被刮倒了,大家?可有受伤?”
萧弘带人清点过后,皆是惊吓所致,倒并无大碍,巡抚这才放下心来,“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窄小的窗口,苏绾探出脑袋来,一看眼前景象,瞳孔紧缩!
眼下鄂州的状况,比上一世要严重得多。
和山猫般大小的老?鼠横冲直撞。
随处可见的尸体发黑发紫,溃烂的脓包中流出发臭的液体,随着洪波四处飘荡,漫天?的恶臭混杂着乌泱泱一大片的苍蝇,嗡嗡作响,本就寒凉的天?气,苏绾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哆嗦。
*
在巡抚的帮助下,鄂州很快封城,不少百姓一听说封城都疯了似的要逃出城外?,可惜洪水过猛,有的还没逃出就被淹死了,有的中途染上了鼠疫,才半天?不到?就没了命,死相惨淡,还有的勉强出了城,被及时赶过来的士兵抓了回去,面临永无止境的牢狱之灾。
整个鄂州府,短短一月成了半死之城。
苏绾带着人在半山的国安寺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医馆,鼠疫属于患病症状明显,且潜伏期较短的疫病,所以将病患分成三批进?行救治。
第?一批是患病不足六个时辰的,第?二批是未患病的,第?三批是患病超过六个时辰,且有段时日,命不久矣的。
又将山脚的小客栈买下来,用?作第?三批患者?的集中治疗地?。
至于第?二批目前还未有患病症状的近危人群,被安排在鄂州西山最高的酒楼里集中隔离
为了节约时间,她先挑了十五名医侍医女随她前往小客栈,留下的人救治第?一批病患。
因为洪水的阻碍,原本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到?达的第?三批隔离点,用?了两个时辰才赶到?。
一个医侍急吼吼地?就要踏进?隔离区,幸亏苏绾及时拦住他。
她叮嘱道?:
“全部用?开水烫过的白布封口,把手套戴上,中途千万不能摘下,切记不要触碰任何患者?的表皮,所有人将斗篷裹严实了,诊治出来后把所有手套、口布,包括斗篷现场烧毁。”
医侍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所有人都全副武装后,才小心翼翼进?了隔离区。
整个隔离区到?处都有硕大的老?鼠窜来窜去,多数病患已无力赶走老?鼠,导致它们更加大胆。
“啊啊啊啊啊!!!”
一阵惊叫从医女堆里传出。
几只老?鼠擦着她们的斗篷摆疾奔而过,嘴里叼着不知从谁身上撕扯下来的腐肉,又是拖又是甩,黑紫色的液体彪得满地?都是,有不少医者?都沾上了血迹。
看着大家?惊恐的表情,苏绾安慰道?:“无碍,没沾到?头部就好,其他地?方?都有衣物遮盖,等下出去时脱下来烧了便是。”
又道?:“去看看,能救回来多少是多少。”
苏绾带着人走进?其中一间病房,眼前景象着实令人吃惊,地?上铺着一排又一排草席,所有的草褥下都鼓起?一团,毫无疑问,是人。
究竟有多少人?
数不清。
集体沉默。
这场鼠疫大概是要对鄂州灭城了。
这时,一个佝偻的老?者?来到?苏绾面前。
“您是燕京来的苏大人吧?”
苏绾回身作揖。
“老?人家?,我帮您看看吧。”
他摇摇头,“我老?了,活够了,没必要再费这个劲,你?再看看我这个样,好不了的,不过是死撑着最后一点时间罢了,倒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年轻人。”
老?者?浑身都是发烂的脓包,不时地?流出黑紫的血液,偶尔还有蠕动的蛆|虫探出来、缩回去,反反复复,可见毒素之深。
干涸的血迹将他本就褴褛的衣衫黏作一团。
身为医者?,又是见证过两辈子的人,苏绾心里明白,想要拔除基本是没可能了,可是她偏就不信邪,如果、如果有救呢?
上辈子那场鼠疫,她至今无法摆脱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辈子鼠疫蹊跷提前,和洪水撞上,真是祸不单行!
她绝对要再试一次!
老?者?转向满地?草褥,对苏绾道?:“苏大人可知这下面盖的,是什么?”
“这些,都是鄂州的百姓。”他的双眸沉下来,如同一潭死水,“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