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池印来想,池印最先想到的便是总管太监王德兴。可内务府的太监没有好打交道的,尤其看不起他们武将,池印是一点不想从那些人口中打探的。
可若是找别人,首先需得保证,不能露信给那些文官,这就难了。
定国公府和忠勇侯府势力盘根错节,满朝堂要找出个不会被他们拉拢的文人,那比营里找出个不会使枪的士兵都难。
燕远瞧见池印那殷切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还是不太想说出来他想到的人是乐阳公主。
一则,他想着她这事,不好让那几个将领知道;二则,燕远私心不愿让任何人知道林悠牵扯进来。
揣测圣心是帝王的大忌,但没人会想到提防一个十几岁年纪的公主。
找两位皇子,难免被人误会成储君之争的风向,可找乐阳公主,就全没了这些烦恼。
况且,燕远还是有他自己的盘算的。他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去同林悠解释道歉呢,这现成的由头不用,还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
“池大人放心,此事我来办妥,几位大人等我消息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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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清早,林悠就收到了燕府老夫人的帖子,说是老夫人又亲自蒸了米糕,因知道公主喜欢,故而斗胆请公主过府品尝。
按理说公主是不能那么自由地出宫的,但这些年,也不知道是因为燕远几乎从小就在奉贤殿读书,还是因为燕家为大乾在代州牺牲了太多,总之对于乐阳公主出宫去燕府的事,圣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据说早年间曾有内务府的太监报到圣上跟前,可圣上非但没有责怪,反而还从乐阳公主口中了解燕家过得好不好,从那之后,惯会见风使舵的宫里人,就再没管过乐阳公主了。
许多人都揣度圣上这是借着乐阳公主在对燕家使怀柔之策,可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就只有那位帝王知道了。
林悠不管那些,只要她能出宫去,那便是父皇背地也支持她常去探望燕老夫人。
燕老夫人待她极好,无论她今生日后与燕远会走到哪一步,她都会好好在燕老夫人跟前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林悠永远忘不了,在前世燕远灵柩回京,胡狄攻入大乾之际,燕老夫人忍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安慰她,护着她。
前世她是个逃兵,从城墙上跳了下去,未能报答燕老夫人多年的关心,既又重新有了机会,她没道理放弃。
是以收到帖子,林悠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着青溪眠柳准备,拿了腰牌出宫往燕府去。
燕家是武将世家,府邸也修得简单。不像那些文官家中常有花木造景,燕府里最多的就是平整的空地。
早几年燕朔将军和燕远的父亲还在京城时,这些空地上常能见到他们练武的身影,如今英雄埋骨边关,那些被打扫干净的空地,便只有燕远在府中时,才能热闹一些。
这座府邸林悠来了许多次,早已是轻车熟路。
燕府的下人也都认识这位公主,见是她来了,连忙毕恭毕敬地迎到老夫人房中。
“老夫人。”林悠进了屋子,瞧见那熟悉的身影,险些湿了眼眶。
这还是今生第一回见老夫人,思及前世最后兵荒马乱,如今瞧见一切都好好的,林悠也未免心中五味杂陈。
燕老夫人姜氏起身行礼:“老身见过公主殿下。”
林悠慌忙侧身避过:“老夫人是长辈,乐阳如何能受此礼?老夫人快请坐。”
姜氏不无感慨地看着面前这仿佛一夜之间就成熟了的小姑娘,她恍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那小公主眼眶红红的。
“知道公主喜欢这米糕,今日蒸了,便特地给公主备下,公主快尝尝。”
林悠顺从地坐下,拿起米糕来吃了一口,还同前世的味道一样。
“真好吃,老夫人做的米糕是天下最独一无二的。”
姜氏见她吃得高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公主喜欢便好。远儿那臭小子不知轻重,老身今日,也借着这米糕,拉下脸面来,替他朝公主赔个不是。”
林悠怎么都没想到燕老夫人忽然拐到这事上,她惊得忙将米糕放下:“老夫人万万不可。一则,乐阳心中敬重老夫人,一直奉为长辈;二则燕远并不曾做什么事需要朝我赔不是,老夫人这么说,乐阳日后可再不敢来了。”
姜氏闻言轻叹了一口气:“公主殿下年岁分明不大,却总这般思虑,老身瞧着心疼。”
这样的话,林悠前世也曾听过。她生母早逝,在宫中虽不愁吃穿,但真正关心她的又能有几个?从前每回来燕府见燕老夫人,都觉得舒服,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重活了一世,倒是突然悟了。
她在旁人面前,是大乾的乐阳公主,可在老夫人这,她能当个不知事的小姑娘。
林悠忽觉鼻子一酸。
正在两人叙话的时候,燕老夫人身边的齐嬷嬷走了进来。
“老夫人,公子回来了,说要过来瞧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