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晚上七点了,生日宴早就已经开始,而赵湛怀、赵墨、赵明溪三人全都没有到场,甚至电话都没人接。
赵母那边已经急坏了。
事情闹这么大,想要瞒住赵家其他人是不可能的了。
赵湛怀烦躁地看了一眼闯祸的赵墨,心事重重,拧着眉走到窗户边上去打电话。
……
这一晚赵母的生日宴整个都被破坏,赵家所有人的心情一片狼藉。
赵墨被送到医院去了。
赵媛和赵湛怀的助理、以及他的经纪人跟着一块儿过去。
赵父赵母得知赵墨是被傅氏太子爷揍成这样之后,脸『色』瞬间难看,如果是傅氏的话,他们完全告不赢,这件事只能憋屈地私了。
除此之外,两人还得知了一件更加爆炸『性』的事情。
*
警察局大院外。
赵母拢着风衣,脑袋转不过弯来,摇摇欲坠,完全无法理解赵湛怀刚才所说的:“什么叫明溪要和我们家划清界限?!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她不就只是个离家出走吗?!你还经常去学校看她!你现在说的又是什么话?!”
赵湛怀看起来疲倦无比,怀『揉』着眉心道:“事实上她从上次离开家之后,我就没办法把她劝回来,只是我怕您们知道了是这个反应,所以一直瞒着,但今天还是纸包不住火。”
赵父脸『色』铁青:“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闹成这样?!”
“不要问我行不行。”赵湛怀无法解释,一向温和的脸『色』也有些绷不住:“我怎么会知道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您二位先问问您们自己对明溪关心过吗?”
赵宇宁蹲在一边,听着三人吵架,同样心情烦躁。
“她就是小孩子脾气,今天闹这么大一出,所有人都来找她,吸引到了所有人眼球,她就高兴了。”赵母笃定道:“你叫她不回来,我去把她叫回来!”
赵湛怀向下扯了下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母刚往警察局走没两步,赵明溪就出来了。
她身后乌泱泱地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为首的那个还是将赵墨揍进医院的,红『色』短发在夜『色』中格外清冷,看起来就嚣张跋扈,嘴角贴了块创可贴。
赵父赵母看见心里腾地就冒出了一把火。
但碍于对方的身份,他们一家只有把这火按捺住。
明溪扫了院外的几人一眼,转过身对傅阳曦道:“你们等我一会儿吧,有些事情还是得处理掉。”
柯成文有些担忧道:“赵明溪,你不会真的要和你家里人断——”
断了之后,她还是个学生,能去哪里?再说了,她家里人也只是偏心而已。
柯成文是觉得不至于的。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停,打住啊。”傅阳曦道:“不要叽叽歪歪的劝,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置喙都很讨厌。赵明溪,你别听别人的,也别听我的。自己做决定。只要想清楚了,什么决定都是好决定。”
明溪看着傅阳曦,坚定地点点头。
“需要帮忙吗?”傅阳曦指了指他身后的律师。
明溪摇头:“我自己解决。”
傅阳曦越过赵明溪的头顶,冷冷扫了那一大家子人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清楚总得给点空间让小口罩自己解决。
他想了想,把她书包接过去,伸出手道:“那么,你手机。”
明溪:?
明溪把手机掏出来。
傅阳曦又道:“指纹。”
明溪用指纹把手机解锁。
傅阳曦把她手机飞快地调到电话界面,输入了他的手机号码。
然后塞进明溪手里,语气意外地稳重:“给你设置了屏幕常亮,待会儿你一按拨号键,电话一打过来,我就过去。”
柯成文道:“我们也过来。”
明溪点点头,转身朝赵父赵母那边走去。
夜『色』很凉,但她感觉身后有了坚实的墙。
*
见明溪冷冷地走过来,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几个上门找事的陌生人,赵父额头上的青筋开始跳动。
“别来找我了。”明溪先开的口:“一次又一次,很烦。”
赵母还没开口就被噎住,大脑瞬间『乱』成一锅粥。
很烦?明溪说他们很烦?
她蓦地意识到赵湛怀所说的可能不是假的——明溪这架势好像是真的要断绝关系。
赵母脸上表情开始出现变化,身体因为不敢置信而轻轻抖动:“赵明溪,你到底在说什么?今天你同学和你二哥打架的事情是一场误会,爸妈就不怪你了,你赶紧跟爸妈回去!你知道你已经一个月没回家了吗?有什么事回家慢慢说!”
“还没懂我的意思吗?”明溪冷冷道,竭力说得更清楚点,让这家人一次听懂:“断绝关系,近义词就是,你们无需再养我,未来你们老了,我也不用承担赡养责任。从法律意义来讲,就是两不相欠。”
赵母:“……”
明溪掏出了一张卡,丢给了赵湛怀。
角落里的赵宇宁顿时站了起来。
赵宇宁道:“姐——”
“不要叫我姐。”明溪直接打断了他。
赵宇宁喉咙一涩。
赵湛怀脸『色』惨白,接住:“这是——”
明溪道:“这是我从贺漾那里借来的一笔钱,十三万,还这两年你们赵家花在我身上的钱。贺漾的钱我可以再慢慢还给她,但是你们的钱,我不想再欠。至于你们欠我的,我也懒得要。”
想了想,明溪又道:“哦,有些东西我还是想索要回来。我的照片,请你们从你们的手机里删除掉、或者裁剪掉,不要用我的照片做非法勾当。我还有十来天就成年了,有索回自己东西的权利,请把我的图像信息抹去。”
“至于你们的照片,我早就全都清除掉了。”
赵母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没喘上气来,她狂喘着气,捂住胸口,道:“今天是你妈妈生日,你就一定要在生日这天说这些气话吗?!!”
赵父不敢置信地看着明溪,忍不住去呵斥赵湛怀和赵宇宁:“我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湛怀心里又刺又痛。他有种感觉,假如今天还没能挽留住明溪,那以后就真的决裂了。他忍不住也道:“明溪,至少在今天,在妈的生日你别说这种——”
“不是气话。”
为什么都认为她说的是气话?是笃定她离不开他们一家吗?还是笃定她一定要讨好他们一家人?
明溪吸了口气,说:“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该期待亲生父母,不该期待来到这里之后有你们的新生活,不该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现在我已经搬出来了,也没有人会让你们在我和赵媛中间左右为难,更没有人碍你们的眼。”
“请你们现在就当是最后一次尽责,最后一次对我好点,放过我,别来打搅我,行不行?”
空气一时之间死寂无比。
风声隐隐约约地在哭嚎。
赵父和赵母原本在明溪从警察局出来的那一刹,还有怒气,但这一瞬间却完全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找了很长时间的亲生女儿,在接回来以后,以为终于可以了却缺憾了。
谁知道,她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
这话光是说出来,无论真假,就已经像是一把刀子,一下一下地切割着人的心肺。
赵母的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给攥住,揪得生疼,她从来没想过会有今天这一刹。
她脑子里猛然闪过很多和明溪待在一块儿的瞬间——她试衣服的时候明溪耐心等着说好看,明溪是家里最耐心的一个人;她肩膀酸时明溪主动过来捶肩膀;她抱怨赵父整天不着家时,明溪给她出谋划策……
而这一刻,这些点点滴滴的瞬间,迅速聚拢,变成了明溪冷冰冰的眼神。
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赵母揪着心口的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站着,仿佛哑了声。
赵父大脑也是嗡嗡作响。他一回来就遇到这么多事,根本反应不过来,只是下意识地往前走,想把赵明溪带回家。
但是明溪看着他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
退后一步的动作非常伤人。
意味着——别靠近我。
两年前她还是个用力奔向他们的小女孩,但今天却宛如对待陌生人一样往后退。
赵湛怀和赵宇宁心头钝痛。
在此时此刻,他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
明溪不再看向他们。
十秒后,明溪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号码。
片刻后,一辆从未见过的银『色』越野摩托车开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好几辆车。
引擎声嗡鸣中,傅阳曦摘下头盔,眉眼俊俏,红发嚣张。
他俯身,将冰凉的头盔盖在明溪脑袋上。
明溪看着他,心头落定。
关系彻底断了。
她肩上的一块大石落了地。或许早就该这样,上辈子是她看不清。
但是背对着赵家人,她眼睛还是红了。
明溪固执地不想承认是自己软弱,她只承认难过是因为自己浪费了那八年。
她低声对傅阳曦道:“谢谢。”
傅阳曦把她下巴上的搭扣系上,指尖轻轻一弹,不着痕迹地将赵明溪眼角的一点闪光拭去。
“离开家这种鬼地方这么开心?”傅阳曦抬眼对赵家人扯了下嘴角:“上车,走咯。”
他们不要小口罩,小口罩就是他的了。
……
夜风中,赵家几个人心头缀着沉沉大石,看着那辆摩托车,一路破开风,顺着霓虹灯而上,驶上大桥,过了江。
赵明溪的黑发被风吹拂,离他们越来越远。
赵明溪一次都没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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