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夜幕降临。
贺千妍在逐渐暗去的屋子里打着盹,却忽然因脑壳一顿而猛地惊醒过来。她蓦地环顾四周,随即就发现了一双正在盯着她看的眼睛。
“你醒了?!”她立马清醒过来,起身靠了过去。
“都醒了好一会儿了……”萧劲勉强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地报以轻笑,他本想多跟她说说话,却发现自个儿不光力气不够用,嗓子也嘶哑得吓人。
“醒了怎么不叫我?”贺千妍自然也听出了其声音的异常,一边暗怪自己怎么就睡着了,一边急急跑去给萧劲倒水。
拿着满满一杯水回到床边,她看着男子以一种滑稽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绿袖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了,眼见病榻上的男子总算是恢复了意识,她一面谢天谢地,一面催着自家小姐赶紧去歇息。
“小姐!你都整整一晚上没合眼了,快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看着!”
整整一晚上?难不成……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误以为这都第二天了,萧劲眨巴着眼睛,注目于床边的主仆二人,张嘴就将心中疑问化作语言。
绿袖一听,莫名来气,这就瞪了男人一眼,直言不讳道:“才不是!是我家小姐替你求雨,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一个晚上!”
此言一出,萧劲彻底傻眼。他怔怔地盯着少女看了一小会儿,又倏地将视线转移到女子的脸上,见她没有否认,还依稀有些不自在,他就知道,绿袖没有骗人。
换言之,她……
“那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未等突然变得木讷的萧劲动动嘴唇试图说些什么,心下忽然觉着有点儿别扭的贺千妍就猝不及防地站起身来,从善如流地抬脚离开了。
“谢谢你!”所幸躲过一劫的男子终于在这一瞬间如梦初醒,于女子跨出第六步的时候遽然喊出了声。
贺千妍不由自主地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片刻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翌日,为一场飞来横祸担心了好几天的贺千妍总算勉强睡了个安生觉,恢复了些许精神,她独自一人去了伤者的病房。
抬脚入内之际,她好像看到萧劲正在拿手挠屁股。以为这是伤处愈合时所伴随的奇痒所致,她下意识地驻足转身,意欲回避,却冷不丁想起,这家伙是昨天才挨的板子,按理说,伤口不可能长得这么快。
女子美目睁圆,马上就回身疾步走了过去,同时启唇制止道:“你是大夫,不知道这伤口碰不得吗?”
惊闻此声的萧劲被吓了一跳,但他好歹也很快缓过劲儿来,目视女子一脸不悦地行至床前,好声好气地跟她解释:“没有——我就是想……想把裤子提一提而已……”
忽而变得尴尬的脸色,让贺千妍也意识到了什么。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别处。
“你来看我呀?”萧劲自是瞧出了她掩藏在镇定之下的窘色,这就毫不犹豫地结束了上一个话题,嬉皮笑脸地同她寒暄起来。
“……”贺千妍闻声挪回了目光,对上他一如往常嘻嘻哈哈的脸皮,顿时来了底气,“是啊,看你才一天过去就这么有精神,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你担心我?”
“……”她说的“担心”不是他想的那种,这家伙,明明听得懂她的意思。
“那我挨这一顿打也值了。”
贺千妍想白这自得其乐的家伙一眼,可临了临了还是放弃了。
算了,看在他昨日里还半死不活的份上,她就不跟他计较了。
思及此,女子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不紧不慢地坐到了床边,压低了嗓音,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问你,宫里有人要害我爹的事,你是怎么察觉到的?又有何根据?”
单刀直入的询问,即刻遣散了男子的满面笑容。他知道,只要他躲过了这场无妄之灾,她就一定会来问他缘由——之所以先前在牢里没问,一是因为时间不够,二是因为……她终究是将他的性命安危摆在了首要的位置。
萧劲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对眼前的女子如此了解了。
暗自失笑了片刻,他收起了旁的心思,不急不缓地吸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原来,早在去年第一次替贺景年诊脉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察到了其身体的异样。那时,他还不敢肯定,也想不出这贺家大院里会有哪个敢去毒害贺府的当家人。后来,他一方面慢慢地用药逼出贺景年体内的毒素,另一方面则暗中观察,想要亲自将凶手逮住,再以确凿的证据向贺千妍揭发其罪行。奈何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每回都亲自采药、熬药的他,竟然一次也没有见到凶手的真面目。
“那照你这种说法,凶手现在已经停止对我爹下药了?”听闻至此,贺千妍再也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是的,也得亏凶手收敛,你爹体内的毒才得以被我逼去了过半。”萧劲点点头,据实以告,可贺千妍闻言却立马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