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子娓娓诉说的低语声中,原本静谧、凄凉的坟头渐渐变得气氛诡秘。萧劲一脸震惊地听完了贺千妍口中所述的秘辛,一颗心禁不住怦怦直跳。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将近两年的时日里,他二人之所以迟迟抓不住毒害贺景年的凶手,乃是因为对方压根就没把毒下在贺景年身上。
“所以,你也不必自责。这种事,任谁都无法未卜先知。”
贺千妍本就无意责怪无力回天的萧劲,此刻特意将事情摊开了讲,也算是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下一刻,听罢此言的萧劲却顾不上面露局促之色,冷不丁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其猛地拉到了自个儿的身前。
贺千妍疑惑不解地瞅着他,见他二话不说竟凝眉替自己把起脉来,她很快就明白了,此刻,他顺势想到且最为关心的,乃是她的身体状况。
“放心,我听闲郡王说,因为有我爹娘护着我,所以我体内的毒……怕是都引渡到了他们的身上。他们走后那奇怪的模样……便是证据。”
嘴上虽是说着似是宽慰人的话语,可贺千妍的心里却忍不住难受起来。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帘,一股酸涩又不由分说地涌上心头。
萧劲慢慢地放下了她的手,皱着眉头心疼地看她。
他不想叫愧疚的情绪缠得她透不过气来,是以连忙张嘴转移话题,问她:“你方才说,闲郡王?”
贺千妍闻声抬起眼来,微微吸了吸鼻子,定神答曰:“对,‘血灵引’的秘密,就是他告诉我的。”
“他知道这事,怎么不早说?!”
“他也是今年才查探清楚的……来不及。”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一阵沉默。
“那你打算怎么办?”过了一会儿,萧劲还是把这无从避免的议题给搬上了台面。
“……”贺千妍抿唇看向被他收在手心的匕首,神情一点儿一点儿地冷了下来,“自然是替我爹娘报仇。”
注意到她凝固在匕首上的视线,萧劲心头一紧,又问:“怎么报仇?”
“据闲郡王所言,‘血灵引’需要‘开化’,方能令天神承认其持有者。而我,只有得到了天神的认可,才能有力量与那个人抗衡。”说着,贺千妍不慌不忙地与男子四目相接,“所以,你把刀还给我,让我把‘血灵引’给割开。”
“割?!”一听到此等刺耳的字眼,萧劲不由得脱口而出,然后紧张兮兮地瞧了瞧女子胳膊上的细皮嫩肉。
“只是割一刀而已,割破皮,流了血就行,不会有事。”见对方一副吃惊又不放心的样子,贺千妍随即出言解释,奈何男子闻言还是不肯将利刃双手奉还,只抬眼双眉紧锁地与她对视,“给我。”
萧劲一动不动地定在那儿,如临大敌。
贺千妍面无涟漪地瞅着他,毅然决然。
最后,前者还是在后者执拗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松口沉声道:“一定要这么做吗?”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更何况,我不反抗,那个人就会放过我吗?”
萧劲无言以对。
他虽然未尝得见天颜,却也相信贺千妍的话——那高高在上的天子,定会斩草除根。
所以,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除非……
“我带你离开,好吗?”
突如其来的提议,叫女子不免当场一怔,但她没一会儿就收敛了面上所有的情绪,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是要我忘记这份血海深仇,独自一人逍遥快活吗?”
是啊,这样的回答,他早该想到。
只是,他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就此背负上这个沉重又危险的包袱。
可惜,他自问又能如何?换做是他,大约也是做不到忘却前尘、一人独活的吧?
萧劲一言不发地动了动握着利器的手,慢腾腾地将它伸到了贺千妍的眼皮底下。
贺千妍下意识地要道谢,可转念一想,此情此景下,“谢谢”二字于他而言也多少残忍了些,于是索性就不说话,只默默地接过了他交还与她的匕首。
刀尖入肉,见血刺心。
贺千妍只因一瞬的疼痛而敛了敛眉,萧劲则已经忙不迭开口问她讨要丝帕了。
“等一下。”奈何当事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冒了血的胳臂,根本没空去关心自个儿的伤口。
幸而没多久的工夫,她和在一旁干着急的男子就都亲眼瞧见了闻所未闻的一幕:本该顺着一个方向往下流淌的血水,居然如同有了生命力一般,愣是在女子白嫩的肌肤上遛了个圈,然后毫无预兆地集中到了一块儿,倏地离了她的皮肉。
下一瞬,贺千妍就目睹一道红光猛地蹿进了她的脑门,叫她身不由己地往后倾了倾。
萧劲见状,急忙伸手扶住了她的身子。她回过神来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接着就迫不及待地抬手摸了摸前额的正中心,觉着那儿好像有点热乎乎的。
“你看我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吗?”她撩起额前的发丝,侧首对准了萧劲的脸。
“没有。”萧劲仔细瞧了瞧,确实和往常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