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谈顺利缔结的讯息将至,王宫侧厅便已聚集了许许多多前来参加庆宴的宾客。
他们都是阿玛纳中来往的富有商人和官员,两方人数经由彭特予和维齐尔的精密权衡后大致相当。而当伊昭与图坦卡蒙出现在宴会时,便自然而然成了其中异数,引来了众人瞩目。
法老的姐姐安卡姗娜蒙先行到场,熟稔穿梭在宾客之间,唇边的笑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又不失温和,逐一接受来自众人的问候,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图坦卡蒙眸色浓黑,神情平静,并未有分毫不悦。
彭特予却感知到了法老一瞬的冷淡与敌意,而恰巧他与安卡珊娜蒙相距不远,便压低声线重重咳嗽一声,示意她看向大厅。
安卡珊娜蒙讶然抬眼,恰好闯入图坦卡蒙扫来的视线。法老清冷的眼瞳泛着无机质的冷灰色泽,缄默的注视着她所在的方向,毫无情绪可言,却莫名令人感到心悸。
“亚穆,”安卡珊娜蒙从容不迫的泰然自若顷刻消失,如同见到了沙漠中可怕的野兽,满含颤抖,“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
图坦卡蒙并未答话,而是从她身上移开目光,兀自越过众人走向最高处的王座。大殿内的厚重窗幔遮去其中大半光芒,为宾客的面容盖上一层隐藏真意的面纱。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津津有味的交谈起这对王族姐弟过去生活的细枝末节。当提及某个颇算隐秘的秘辛时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凉气,为自己得知的王家隐秘而沾沾自喜。
原本默然站在窗前的伊昭忽而抬步越过那几个大声交谈的官员,径直穿过大厅与彭特予相谈起来。
议论声戛然而止,警惕审慎的注视随之落在伊昭身上。
“公主这样做,未必太下安卡姗娜蒙的面子了。”彭特予微笑着抿了口葡萄酒,向伊昭道,“怨恨一旦堆积,会酿出大祸。”
伊昭平静的扫了不远处正看向这里的安卡姗娜蒙,轻声说,“我清楚,我只是不想听到让旁人议论陛下的私事而已。”
彭特予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随后又捻起一块沾了蜂蜜的面包放进口中,目光惬意,似乎确实只是为了来参加此次宴会:“好吧。”
殿门外忽有异动,众人的关注随之转移到大门的位置。彭特予不疾不徐的擦拭着唇瓣,态度平和:“真正的客人们来了。”
纳芙蒂蒂与埃赫那顿已经前往阿蒙神庙,代替他们前来赴宴的便是梅利塔顿。她穿着一袭红色的长裙,青金色的眼影将本就大而艳丽的双眼描摹出凛厉张扬的观感。
无需任何言语,举手投足间的逼人贵气就足以为之俯首称臣。
但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与梅利塔顿并肩而来的年轻男性吸引。
他和图坦卡蒙的容貌尤为相似,连同身上的法老礼服也十分趋近,但还是一眼就能辨认出不同。男人身上的温和与生俱来,不带有半分攻击性,唇边亲切有礼的微笑轻而易举便能搏得旁人好感。
这就是斯门卡瑞,昔日阿玛纳的共主,也是图坦卡蒙同父异母的长兄。
他的出现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一向胸有成竹的彭特予也没有料及斯门卡瑞的出现。
“许久不见,亚穆。”斯门卡瑞在与图坦卡蒙相距不远处停下脚步,苍白的脸颊浮现出激动的淡粉,略微抬高了些许声调。
王兄——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被死死扼住在唇齿之间,图坦卡蒙轻轻颔首。
斯门卡瑞是纳芙蒂蒂唯一的儿子,也是当时王族后代中仅有的男性。作为王后的子嗣,自斯门卡瑞出生起就背负着日后成为法老的使命。更何况斯门卡瑞天资聪颖,确实具备作为法老继承人的能力,埃赫那顿自然费心培养。
但过多的关注对于尚不稳定的新王城和法老政权来说并非好事。埃赫那顿显然考虑到了这样的情况,于是他并未彻底放手给斯门卡瑞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