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刘演脸色一沉,站了起来,朗声的说道。
“刘预不顾天理五行,背弃民心,僭越称帝,自当竭力讨伐,以警示宵小!”
“但是石氏叔侄却也都是依附匈奴胡虏,与青州贼人相比,也不遑多让,如今遭逢大败,却想起来求我了,要是我出兵进攻刘预,的确给了石虎喘息之机。”
刘演说道这里,冷笑一声。
“不过,让我靡耗兵员钱粮的事情,却要白白便宜了石虎了。”
王子春一听,对此早就有了应对,立刻说道。
“使君此言差矣,这件事情,某在来之前,我家将军早就有了章程。”
“哦,什么章程?”刘演不慌不忙的问道。
“我家将军自知,要出兵进攻青州贼,肯定要靡耗钱粮,所以愿意以巨鹿郡十城奉上,以此为谢!”王子春说道。
“巨鹿郡十城?!”刘演一听,立刻惊讶了起来。
巨鹿郡虽然屡遭胡虏、鲜卑来回交战,但是其中的人口、土地还是不比刘演占据的中山郡差多少的。
如果能得到巨鹿郡,则刘演的实力将要增强近乎一倍。
“不错,只要使君率军入巨鹿郡,郡中城池都将开门迎纳,将军不费刀枪,就可以得一郡一地,岂不美哉!”
王子春恭恭敬敬的说道。
望着王子春的模样,刘演自然是知道这背后的算计。
一旦南下占据巨鹿郡,势必就要与占据安平郡信都的刘预发生冲突,如此一来,刘演就要成为替羯胡石虎挡刀子的肉盾了。
但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白白得到一个巨鹿郡的诱惑,还是让刘演不能拒绝的。
“巨鹿郡十城,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户册版籍也都已经具备,只等将军前去接受了!”
王子春又说道。
“此事果真如此?!”
刘演内心已然大动,立刻再次确认。
“使君,此等军国大事,王某岂能戏言!使君如果不信,可以立刻点齐兵马,南下巨鹿去一看究竟!”
听到王子春这么说,刘演心中已经信了**分了。
“好,既然如此,我立刻就召兵马南下巨鹿郡!如果一切果真如你所言,那就允了石虎所请。”
“不过,如果你但凡有一句虚言,我就立刻率军南下,连襄国也尽数克复!”
刘演的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气势,但是根本没有多大的可能。
王子春也知道,刘演手中的兵力除了少量的部曲和两郡募兵之外,其余的都是拓跋鲜卑的兵马,如果让这些索头鲜卑四处抄掠,或者是平野作战,那都是一把好手,但是让这些索头鲜卑攻略坚城,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王子春此时却没有丝毫打算要反驳刘演的话,反而立刻露出一副小心应付的样子。
“使君尽管放心,小人自当与使君同去,但有任何差池,就以这项上人头谢罪!”
听到王子春这么说,刘演大笑一声,向侍立的随从吩咐道。
“速取我的令章来,我要召代郡的拓跋六修前来,巨鹿郡我必取也!”
自从拓跋鲜卑帮助并州刺史刘琨数次击败匈奴汉国之后,刘琨就上表晋廷,把幽州的代郡封给了拓跋猗卢为代郡公。
如今统领代郡鲜卑部众的首领,正是拓跋猗卢的儿子拓跋六修。
在得到刘演的出兵要求后,拓跋六修非常高兴的答应了。
如今幽州枣嵩和段部鲜卑动乱,无暇顾及代郡的拓跋鲜卑,就算是出兵南下,自然也是不需要担心后院起火了。
“之前总是听说中原富庶,如今刘演盛情相邀,咱们也一起去见识一下冀州的富庶繁华,就是不知道这巨鹿郡算不算最好的地界啊?”
拓跋六修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举着手中刘演的信件对旁边的部将们说道。
他知道,段部鲜卑这几年之所以能快速崛起,几乎能同时力敌其它鲜卑各部。
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段部鲜卑多年来屡次入中原作战,其间抄掠的人口、牲畜、钱粮和财帛简直是数不胜数。
拓跋六修曾经听索头部的长老描述过,段部鲜卑囤积的兵器、铠甲、绢帛、粮食等物资,足够拓跋索头们支用数年!
“阿兄,要是南下巨鹿郡,岂不是有可能与青州伪汉遭遇?我可是听说,这些那个僭越称帝的贼首刘预,可是有几分勇武,已经数次击败胡汉了,这一次又大败了石勒,兵锋正盛,怕不是好惹的啊!”
他的堂弟拓跋普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拓跋六修知道,自己这个堂弟一向是行事谨慎小心,要是不打消他的顾虑,那这一次出兵,恐怕就很难取得大的收获了。
因为拓跋普根是前任索头鲜卑首领拓跋猗迤的儿子,虽然没有继任成为拓跋索头的首领,但却继承了拓跋猗迤的部众和土地。
其实,拓跋普根的部众兵力,丝毫不比拓跋六修自己的兵力少。
如今的代郡,也是两人一同镇守的。
“三弟,这个尽管放心。”
拓跋六修清了清嗓子说道。
“刘演在信中已经说了,巨鹿郡是石虎献给他的,不需要咱们费什么刀枪,那青州伪汉刚经大战,已经无力再战,咱们只要拉着大队人马去转一圈,抄掠一番人口、财货,然后吓唬住信都的青州贼人就可以了,等到刘演把巨鹿郡收入囊中,咱们也就可以囊中鼓鼓的回代郡来了。”
听到拓跋六修这么说,拓跋普根的心情也是大好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立刻点齐各部儿郎,南下巨鹿去!”
拓跋普根对于中原的富庶之地,有着和拓跋六修一样的垂涎之意。
“对了,阿兄,刘演可曾提过,要咱们出多少兵马吗?”
拓跋普根追问道。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刘琨、刘演叔侄控制的地盘都太过贫瘠了,不是田地荒芜,就是人口逃散,几乎就没有多少存粮,来供给拓跋部的援军。
否则,在拓跋普根看来,并州的匈奴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拓跋部能有充足的粮草供应,连续作战一两年的时间,不给匈奴屠各人喘息的机会,只是闷着头,沿着并州一路向南杀去,灭掉匈奴屠各人也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拓跋部的索头鲜卑们,可从来没有觉得并州的匈奴人是多么强的对手,只不过这些匈奴人内迁多年,有了许多学自中原人的花样手段,让久居草原的索头鲜卑人屡屡吃些暗亏。
听到堂弟拓跋普根问这个问题,拓跋六修的表情很是轻松。
“刘演在信中说,咱们可以出精兵一万,他手中的常山、中山两郡存粮虽然不多,但是等到了巨鹿郡,咱们可以自行搜集粮草。”拓跋六修说道。
听到这番话,拓跋普根皱了皱眉头。
“自己搜集粮草?”
“对,就是自己搜集粮草,否则那刘演只怕也提供不了多余的粮草。”拓跋六修说道。
“嘿嘿,要我说,既然刘演让咱们自行搜集粮草,那就索性多带些兵马,区区一万数量实在是太少了。”拓跋普根冷冷一笑。
“三弟的意思是?”
“阿兄,既然刘演让我们自行筹措粮草,那咱们就多带些人马,开春的时候,这草原上也都是荒凉的很,还不如多带些人南下冀州,好好的吃喝一番!”拓跋普根说道。
“哈哈哈,好主意,那咱们就留下些兵马照看留守,其余的人马都南下冀州,等到吃饱了喝足了,再抢够了,咱们再回来!”拓跋六修得意的大笑起来。
“而且咱们也多带些马匹,我听说春天的时候,中原的农田里都是越冬的麦苗,最是肥壮,可是放开了马匹去吃青苗,去年草原上白灾来的早,许多马匹都没有备足草料,正好可以多补补马膘!”
拓跋普根继续说道。
“嗯,不错,三弟果然是思虑周全,那怎么就这么办!”
拓跋六修抚掌大赞,而后又对旁边侍坐的两个晋人模样的部将说道。
“范将军,卫将军,你们二人本就是中州人士,也肯定熟悉这冀州事务,这一次也多带些本部兵马,虽我一起南下冀州,好好给我们讲一讲这冀州的风土人情!哈哈哈哈!”
拓跋六修说完,又高兴的大笑起来。
听到拓跋六修这么说,那范、卫二人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仿佛早就习惯了一般。
二人齐齐的应声答道。
“既然公子有令,我等必定尽心相从!”
迫不及待想要去冀州‘发财致富’的拓跋六修和拓跋普根二人,根本没有让中山郡的刘演久等,很快就率领数万部众,连人带马浩浩荡荡赶到了中山郡。
见到拓跋部大军前来后,刘演也是不做等待,三个人立刻领军南下巨鹿郡了。
三人率领数万大军,刚刚进入巨鹿郡北部的鼓聚、下曲阳一带的时候,还真的就如王子春所言,遇到的所有城邑、坞堡都纷纷开门投降。
但是随着越向南走,三个人渐渐发现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按照石虎的允诺,巨鹿郡的城邑,都应该又他的部众留守,以待刘演前来接收,但是自巨鹿郡的下曲阳往南,遇到的数座城邑根本没有什么胡人留守。
这些城邑,要么是换成了世家大族把持,要么就是刚刚被逃走的胡虏焚掠一空了。
望着眼前又一座空空如也的城邑,刘演不禁面寒如水,向着旁边的王子春责问道。
“王子春!此等情形,可是与你之前允诺的差的很远啊!”
王子春此时也是心里惊惧不已。
他知道,刘演的手中根本没有多少存粮积蓄,能应对长久的战事,恐怕根本没有打算与青州贼人真的刀兵相见,只是想南下捡拾巨鹿郡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