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林真在次级联赛队伍里坐冷板凳，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希望打上顶级职业联赛，只能像条狗一样在地下室里惴惴不安地苟活，没有家了，也没有未来。是陈殊向WM推荐了他，也是陈殊后来在队伍里处处照顾他，亦师亦长亦兄亦友，一路同行。陈殊是Beta，很多时候更能理解作为Omega的选手在职业圈有多难。
林真在摄像头前走神了一阵，干脆把直播关了，留下一大堆骂人骂得意犹未尽的药杂，继续黑屏混战。他披着队服外套走到训练室的阳台上，十二月的寒风一吹，冻了个哆嗦。
远处城市的灯火辉煌，林真看着那些美丽人间烟火，有些迷惘。
他离家出走打了四年职业，其中三年是顶级联赛，最好的成绩是季后赛四强。他不知道是自己太差，还是命运如此。
总是不甘心的。谁不想拿冠军？
真的，谁不嫉妒天降紫微星Void，出道就是FMVP，横扫国内国际赛事，大小冠军拿了个遍。
而Martingale，打了九年职业，最好拿过世界赛亚军，回国被国内喷子喷得狗血满头，矿泉水瓶往身上丢，被在机场高喊“赶紧退役”。人和人是不同的。
陈殊放假这几天在医院做针灸，林真是知道的。他按亮手机，又摁灭，如此反复多次之后，终于忍不住深呼吸，拨通了电话。
很快接通，那边是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小真？”
林真默了默：“哥。”
“怎么了？”
“……没、没事，就，你针灸这两天手好点了没？”林真总是不说真心话。
对面的男人声音挺开朗的：“好挺多了。现在基地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吃晚饭了没？你嫂子在家里办夜宵，来吃点吗？”
林真用袖子遮住脸，闷闷地说：“不饿。……那你、那嫂子，唉，没事，我就打个电话。”
对面传来一道年轻女人的声音：“陈殊，谁啊？”
“林真。”
对面换了个人，是道温柔可亲的女声：“小真，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姐。”林真深呼吸一口气，“我哥说要退役。你知道吗？”
对面女声一怔：“……他没跟我说。”她转头朝背后交代了声“陈殊你去看看厨房汤熬好没”，走了两步，换了个地方，低声说，“其实前几天医院检查说再不动手术，以后手都动不了。林真你知道吗，他的手现在连一本书都举不动。”
林真沉默了。
对面女声喃喃道：“退役挺好的。怪不得这两天在家里他一直在收集中单资料。是在帮队伍物色。他真打不了了。”
林真低着头，半天没说一句话。女声柔声道：“小真，他打不了，你就带着他的梦想打下去，拿个冠军。好不好？”
林真有点哽咽：“姐……我、我不知道。可是……”
“你可以的。你是他挑中的ADC，你比其他人都强。你证明给其他人看，Omega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林真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一下一下，无比清晰。在这个夜晚，感到鲜血流失一般的冰冷和孤独，又感觉到血液在沸腾与燃烧。
*
林真第二天刚睡醒，就收到了好几条经理的消息。
【经理小姜：醒了吧】
【经理小姜：小殊发退役微博了，你去给他写个评论。】
林真从床上坐起来，心想怎么能这么快，这么不留幻想余地。
点进微博，#Martingale退役#热搜上到了前十。最热门的一条微博是陈殊本人发的，简单地说了一下身体原因选择退役，很感谢职业生涯遇见的队友，也感谢粉丝的一路支持、陪伴与包容。挺官方的，最后是祝愿队伍以后能够获得更好的成绩。
陈殊的粉丝其实不少，但都是老粉，平时都在装死，一下被炸出来，大部分却是不可置信又如释重负的。
被顶得最高的一层粉丝回复，深情地回忆了陈殊获得过的所有荣誉，温柔地说，Martingale选手是我们心目中最好的中单，是我们能遇见的最好奇迹，希望你未来的路健康顺遂、平安快乐。
陈殊人好，很温柔，圈内好朋友多，评论区里挤了很多个熟悉的ID，各自发一个流泪哭泣的表情表达不舍。
林真拎着手机边刷牙边翻评论，深恨这世界怎么会有嘴那么坏的人，在评论倒序里幸灾乐祸，道你早该退役，太棒了终于滚了，怎么病魔没有把Real和你一起带走啊？
他吐出牙膏沫子，按了转发，写：是你妈没教过你说人话吗？只敢在网上逼逼赖赖，像个小丑一样。
又是一大波腥风血雨。
*
伴随这陈殊退役这一消息上热搜的，还有营销号的疯狂节奏。
从昨天林真直播的节奏一直带到今天，主题从林真拉黑余醒换成了陈殊退役WM有意接触余醒，LPL火星撞地球。
转会消息保密，营销号其实都是瞎掰吸引眼球的，但不妨碍带动了节奏，又是一场混战。有守序善良的WM队粉啥也不知道，只懂欣喜地在评论区里大喊“要是我队能买到Void我抽十个队粉打66.6！”
@斗地主在逃欢乐豆：@Void@Void@Void，哥，看一下我们WM战队呢，如果不喜欢我们队徽的颜色的话，这边也是可以修改的哦。
结果被药杂一通贴脸嘲讽。
@灵丹妙药：不信谣不传谣，药拒绝跟某位O同队靴靴。
@一颗蓝色小药丸：笑死，昨天直播阴阳怪气你药爹，今天中单退役，某队粉就舔上你爹了？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照照自己。
林真皱着眉头边滑药杂的评论边往训练室走，迎面碰上了经理姜程。
姜程有点兴奋地说：“Void回咱们了，这事有谱。”
林真张了张嘴，顿时觉得有点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