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这里是哪里?
陶陶撑开酸软的眼皮,入眼是一片白墙。她搭下眼皮,又睁开,场景没有任何变化。
她记得自己看见的最后一幕是满眼的火和遥远的雪。她是被人救出来了吗?
脑子里胡思乱想,尝试动了动身体,脑子仿佛与身体割裂,发出的指令毫无作用。她侧头,盯着床头的水杯,想要伸手拿起,仅仅只有手指颤动几下。
“嫂子,你醒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随后是安礼斯文秀气的脸庞映入眼帘,靠得有些近,她想往后撤,却动不了,只好抿了抿唇。
“是想喝水吗?”安礼反应过来,体贴地在两人间留下足够的距离,转而拎起杯子和棉棒:“医生说你醒了不能进水,不过可以用棉棒沾湿嘴唇,止止渴。”
他沾湿棉棒,细心地在杯口刮两下,避免过多的水流入陶陶的口腔。他俯身上前,棉棒还没碰到陶陶的嘴唇,被她侧头躲开。
安礼的动作僵在半空中,没有丝毫尴尬地收回动作,以为陶陶是觉得不方便,于是想转头,叫安野帮忙,却见到陶陶目光在病房环视一圈,复又垂下眼皮。
他了然,安抚道:“衍哥去找医生询问嫂子你的情况了。嫂子你昏迷了好久,衍哥这段时间为了照看你,连办公都搬到这里。”
陶陶没什么反应,仿佛刚才那番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举动,只是头脑来不及删除掉的无意义指令。她的面色惨白,闭着眼,无端生出寂寥愁云。
安礼:“嫂子,你是在介意衍哥没有第一个救你出来吗?”陶陶的眼珠动了动,他心下一松,继续道:“当时剧场突然起火,衍哥听到嫂子你还在里面,不顾别人的阻拦,第一时间就冲进去救人。”
“只是那时候嫂子你和叶明月从头到脚都一模一样,就连脸也被头发挡住。时间紧迫,衍哥也救错了人。嫂子,衍哥是真把你放心上了。”
“啧。”一旁抱胸的安野冷笑:“放人被火烧的那种放心上?”
“安野!”安礼看了陶陶一眼,低斥。
“怎么着?”安野站直身体,面不改色。
“我累了,想休息。”陶陶沙哑沉涩的声音响起,病房安静一瞬。
安礼抱歉地笑了笑:“嫂子,你先休息,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就叫一声。”说完,拎着安野朝外走去。
醒醒睡睡,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暗沉下来。
陶陶被砸中的背脊有些痛痒,想要翻身趴伏着。她的右手恢复了些许的知觉,按在床上,发力到青白,也没对现下的处境有变化。
黑色的长发因为动作扑散在脸上,烧焦的部分扎在脸上很痒,却没有手能去止痒。她软了身体,栽倒在床上。
几秒后,手臂搭上一只有力的大手,微微用力,便完成翻身的动作。
“怎么不叫我?”封衍惯来清淩如冷玉的声音。
床上的女人没有反应,静静地趴伏,只有些微的呼吸起伏。对此,封衍拧紧了眉,他不知道该怎么打破现下的氛围。他和陶陶之间沉默居多,可即便是两人在同一个空间各做各的,也不会有现在的——
沉闷滞涩,仿佛说出的任何话都会沉入深潭,不见反响。
封衍第一次尝试宽慰,语气略微生硬:“你身上的伤不会有任何的危险,等伤好了,我会请最好的整形专家,为你祛疤。”
“事业方面也不用担心,互娱会为你安排最合适的工作。”
他将他思考到的,女人最关心的外物都一一考虑到,床上的人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封衍沉默地站在病床前,病房没有开灯,有些暗,依凭各种仪器发出微弱的光,他能看清女人脸上对万事无求的淡漠,又像心灰意冷到深处的惫懒疏冷。
病房安静到能听清窗外打卷的寒风,明明陶陶是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莫名生出几分泄气。
封衍捏了捏眉心,朝外面走去。
“啪嗒”房门关上,陶陶睁开眼,低叹一声。
此后的日子里,封衍每天都会来,从早待到晚。他在病房里搭了一张办公桌,专心工作。
在此期间,无论陶陶有什么需求,封衍总会第一时间察觉到,甚至在她掉疤,长出新皮肤,疼痒难耐时,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笨拙地讲起他出差的一些事情。
两个人之间的鸿沟好似被消弭,以往的种种龃龉仿佛被压在记忆深处。他们别扭又生硬地相处着。
这日,封衍正与高层开视频会议。陶陶有些口渴,她没出声,支起上半身,刚想掀开被子下地,封衍后脑勺像长了眼睛,打断高层的汇报,起身倒水给她。
陶陶接过水,没有喝,她看着水面浅浅的波纹,开口道:“你要忙,可以回公司,让小米来照顾就行。”她容易心软,对那些深刻的感情也无法无动于衷。她如死灰的心,在安礼说出火灾时的真实情况后,不可避免的产生微弱的希冀。
更何况,这些日子,封衍对她寸步不离,好似真的怕她再出什么事。以前百般求而不得的温情,现在也得到了。她怕再这么下去,她会动摇。
“比不上你。”他半跪在陶陶面前,递给她一张纸擦拭嘴唇,确认她没有任何的需求,才回到电脑前继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