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头一尾的两声“唉”,直说得曾无息心中发痒。但她身为巨舰的主人,却又不好出言得罪拜山的客人。一旁的先竞月深知这言思道心智过人,无论做任何事,都自有其目的,如今这般举动,当中必有深意,于是他只是留神细听,并不插嘴说话。那谢擎辉却哪想得到这么多,眼见言思道故意戏弄一个妇人,他老早就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说道:“先生便不要卖关子了,什么攻取夺取的,说出来也让小弟长长见识。”
言思道脱口骂道:“什么攻取夺去?是‘共驱’和‘独驱’,莫非将军家的子女,都是不读书的么?”他骂完谢擎辉,轻捋着自己颔下的假须,这才千呼万唤始出来,慢吞吞地说道:“所谓的‘共驱’之术,便是指将船身两侧两两相对的两个木轮,由一根木轴从当中连接起来,如此两个木轮转则同转,止则同止。只需一个壮汉在木轴中间踩踏齿轮,便可同时操控两个木轮。至于‘独驱’之术,顾名思义,便是指这些木轮个之间并无连接,每个木轮都是独立运作,一个木轮就需要对应一个人来单独操控。”
先竞月和谢擎辉两人,一个是朝廷都尉府的统办,一个是漠北戍边的将军,平日里哪知晓这些机关工艺?此刻听了言思道的解释,才略懂其中之道。那曾无息听他说出这番话来,定是此道中人无疑,当即忍不住踏上一步,继续问道:“先生并未去底舱查探,却如何得知我洞庭湖的‘飞虎神舰’采用的是‘并驱’之术?”正如她方才所言,这巨舰船身两侧分水的木轮,此刻正潜于湖面水下,而负责操控木轮的船夫也身在底舱,这老穷酸模样的乡野教书先生并未下舱查看,便已知晓其中奥妙,一口道破了这曾无息最得意的“共驱”之术,她自是大惑不解。
只听言思道嘿嘿一笑,说道:“这‘共驱’的技法虽是广为流传,当今世上却极少有人采用。一来是因为所需的木材和工艺极高,寻常的工匠根本就无法制作;二来则是因为这‘共驱’之术虽然能让一个人同时操控两个木轮,从而省去一半的人力,但船身的灵敏却会大幅度下降。要知道行船若要在水上转弯或者掉头,最为快捷的办法便是靠单侧划水,然而这‘共驱’之术却将两旁的木轮连接起来,导致船身的转弯和掉头只能靠船尾的船舵完成,自然是笨拙不堪。就好比方才我等起锚离岸,仅仅是将船掉转了一个头,便花了许久时间,若是两军水上交战,曾夫人这什么‘飞虎神舰’岂不是要吃大亏?”
曾无息听得连连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须知这“共驱”之术的技法,乃是她经过上百次的演算,耗费了极大的财力物力才最终得以实现,自造成以来,每艘“飞虎神舰”都能省下了九个人力,一直是她引以为傲之事,却不料如今被这个老穷酸贬得不值一钱。当下她说道:“所谓机关消息之术,毕竟是赶不上人力的聪颖灵动,但机关消息存在根本的目的,便是要节省人力,继而造福于世。若是依先生所言,就好比的筷子这等初级的机关器物,自然是比及人的双手灵巧,那岂非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言思道哈哈一笑,叹道:“曾夫人错了,老夫并非是在否认这机关一术。老夫想说的是,夫人这‘共驱’之术其实还未能尽善尽美,继而发挥其最大的优势。”说着,他伸手轻扣船舷,摇头晃脑地解释道:“若是由老夫来设计这艘巨舰,只需要一个人,便可以同时操控船身两侧的十八个木轮运转如飞,而且还能使船身转向灵敏。你信还是不信?”
曾无息被言思道这话吓了一大跳,脱口说道:“这……这如何可能?似这‘飞虎神舰’的体量,即便只是用‘独驱’之术一个人只操控一个木轮,寻常人的力量也未必吃得消。如今这‘共驱’之术一个人要同时操控两个木轮,非我门下的精壮好手不可。若真如先生所言,一个人要同时操控十八个木轮,那即便是盘古复生,夸父再世,也决计不可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