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谢贻香只好闭嘴不言,再一细想,的确是自己有些心急了。正如得一子所言,既然是青田先生留下的阵法,必定极难破解,自己又何必给这小道士增加压力?当下她便用乱离在这片狭长空地上留下几道刀痕做记号,继续往前踏入这“第三片树林”,得一子也紧随其后。如此待到小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再次穿出树林,果然又回到了这片空地,地上的乱离刀痕犹在,可见谢贻香的推测不差,两人这一路穿林前行,其实只是在整个一大片树林里来回兜圈子。
证实了这一结论,得一子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谢贻香只得独自思索对策。她不禁回想起天山墨塔下那条走不完的石梯走道,其实却是由墨家的机关驱动,从而令人心生恐惧,自己吓自己。但眼下这片树林地处深山之中,绝不可能是依仗什么机关,所以无法相互借鉴。
再回想起昔日青城墨客设下的那个“断妄之阵”,得一子当时便曾说过,只要在“断妄之阵”当中往后折返,便能回头是岸,平安出阵。谢贻香一时间也想不到其它办法,只得强行套用这一道理,招呼得一子往后折返,重新踏入刚刚通过的那片树林。谁知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离开树林,还是回到了这片狭长的空地。
如此一来,两人已在林中接连穿行了两个多时辰,就连谢贻香也觉得有些困乏,哪还有力气去空地两旁的树林里继续试探?她便用上“穷千里”的神通,借着微弱的灯笼火光仔细打量两人身在的这片空地,分明是一片狭长而弯曲的地带,就像是在整片树林划拉出了一道弧线,又或者说是开辟出了一条十几步宽的林中走道。谢贻香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既然我们走来走去,始终都会回到这片空地,倒不如避开这片空地两旁的树林,沿着空地往旁边走,看看能不能离开此间的阵法。”
说完这话,她见得一子并不反对,便举着灯笼沿这片空地行进。不料刚走出十几步距离,谢贻香便感到头晕眼花,倒像是喝醉了酒的感觉。她顿时回想起自己先前在回梦庵外喝下的那一杯素酒,难道那杯酒果然有问题?谢贻香急忙转头去看得一子,谁知借着灯笼的火光映照,四下皆是一片空旷,哪里还有得一子的身影?
谢贻香急忙四下寻找,同时开口叫喊,到后来竟变作大声嘶喊,却始终没能寻到得一子的踪迹,更没听到他的回应。正惊恐间,猛听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前方的深夜中传来,每踏响一步,都有着惊天动地之势,震得整片树林微微颤抖,倒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朝自己这边走来。谢贻香急忙去拔腰间乱离,谁知乱离却被刀鞘死死卡住,任凭她如何发力,也无法拔出鞘来。
顷刻间,但听黑暗中的脚步声愈发接近,紧接着一个魁梧的人影已出现在谢贻香的前方,却是一个手持长刀的精壮男子,头戴缨帽,长须及胸,霍然便是戏文中蜀汉关公的形貌,但通体却呈暗红之色,流转着金属光彩,分明是一尊真人大小的关公雕像,却能像活人一般动作。
要知道谢贻香幼年时随父亲和大姐前往蜀地的毕府,不慎大病一场,从在心底落下了病根,一直对毕府里那尊关公雕像有着极深的恐惧。然而去年历经假恒王命丧毕府一案,她这一病根早已被得一子的道法彻底根除,再也不曾复发。可是此时此刻,在这片被青田先生布下阵法的树林当中,自己又怎会再次见到这尊关公雕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