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眼前这个孔明装扮、坐在四轮车上的人,正是言思道。听到谢贻香这话,他便第三次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原以为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谁知却叫我失望得紧。谢三小姐,你好歹也和鬼谷传人相处许久,怎么还能问出这等粗浅的问题?”
说着,他又望向一旁的得一子,笑道:“小道长,你既已收下这个丫头,自当好生调教才是,就这么放她出来乱吠,岂不是丢你的脸?也罢,她既然有此一问,还是由你来回答比较合适,告诉她我为什么要穿成这副模样。”
谁知得一子却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车上的言思道,脸上神情就仿佛是孩童看到自己喜欢玩具,生怕被别人给抢走了。如此一来,在场三人不禁僵持当场,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半响,言思道见得一子不接自己抖出的包袱,也觉得有些尴尬,只得干咳两声,笑道:“你以为我喜欢穿成这副模样?只怪这世上的蠢人太多,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碰上那些说了也听不懂的蠢人,又何必浪费唇舌?所以眼下我在恒王麾下效力,只有打扮成这副模样,军中将士才会相信我真有神机妙算的本事,才会对我深信不疑,言听计从。”
谢贻香此时已渐渐回过神来,根本就没听言思道在说什么,当即“唰”的一声拔出腰间乱离,向他厉声喝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四轮车上的言思道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我来做什么?你既已收到青田先生的印章,看到了印章上刻的‘杨柳依依色’五个字,难道还想不明白?”谢贻香惊怒之际,陡然听到言思道说出这么一句来,也忍不住脱口问道:“杨柳依依色?你……你怎么知道?”
言思道暗叹一声,懒得和她多做解释,当即将白羽扇放在膝上,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远远抛向谢贻香。谢贻香下意识地伸手接下,却见也是一枚青田石篆刻的印章,观其大小规格,竟和自己收到的那枚一模一样,分明本是一对;只有印面上所刻的文字不同,是阴刻着的“雨雪霏霏意”五个篆字。也便是说,原来言思道居然也收到了青田先生的印章?
只听言思道已悠然说道:“‘雨雪霏霏’四字,本是出自《诗经》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之句。所以那日天降妖风之后,有人给我送来这枚印章,我一见‘雨雪霏霏’四字,立刻便已猜到必定还有另一枚刻有‘杨柳依依’的印章送往宁义城中,交给了同我作对的这位鬼谷传人手中。”
说罢,他喷出一口旱烟,又说道:“至于‘雨雪霏霏意’的这一个‘意’字,若是单看这五个字,我还有些莫名其妙。然而一想到‘杨柳依依’中杨柳的青绿之色,可见你们收到的印章之上,篆刻的必定是‘杨柳依依色’五个字,从而点破这个‘青’字;再回过头来看我这句‘雨雪霏霏意’,显然便是一个‘田’字。正如元微之诗云:‘昔透香田田,今无魂恻恻。’要说这个‘田’字,本就有浓郁茂密之意,用来形容‘雨雪霏霏’的景象,虽然有些牵强附会,但也勉强可以自圆其说。所以你我双方收到的这一对印章,合起来便是暗指‘青田’二字,再加上由青田县从来一枚青田石印章,可见送印之人,正是昔日一手缔造本朝基业的青田先生,又或者是他的传人。而当日那一场妖风,也是由这位青田先生所为,以此斥令你我罢战,共同前来此间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