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贻香惊骇之际,只听得一子的声音已接口说道:“方才天亮那一刹那,对方不过是用了一具毕忆潇的尸体,便已成功拖延我们出阵的时机,眼下我们就算能够平安等到天黑,对方指不定还安排了什么其它手段,一样可以阻止我们。况且以青田先生的手段,恐怕不会让我们平平安安地留在这里静候。”
谢贻香急忙再看眼前的两人,只见纷飞的大雪之中,相对而坐的得一子和言思道冻得脸色发紫,头肩上尽是堆积的白雪;开口说话之际,还伴随着大团白气喷出,显是冷到极点。
她微微不禁一怔,前一刻还汗如雨下的两个人,怎会在转眼间冻成这副模样?难道自己感觉到的烈日之酷热和飞雪之冰冷,其实皆是此间阵法作祟,控制自己的六识生出幻觉?她连忙大声问道:“这一会儿烈日一会儿下雪,难道你们竟是全无知觉?照这般下去,哪里挨得到天黑?”
言思道此时又点燃一锅旱烟,将烟雾和白气一并喷出,笑道:“此地自然不可久留,但这位小道长自称有一百多种破阵的方法,却怎么也不肯出手,不知是不是在吹牛。”得一子毫不示弱,针锋相对道:“似激将法这等粗浅伎俩,亏你也用得出来。想来是你自己无力破阵,黔驴技穷,所以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耳听两人继续争执不休,谢贻香只觉头大如斗,就仿佛是两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不对,应该说是一大片嗡嗡乱叫的蝇群。当下她懒得再和这两个家伙做口舌之争,索性拔出腰间乱离,用刀刃架在言思道的脖子上,冷冷吩咐道:“你来破阵!否则我割了你的脑袋,说得出便做得到!”
言思道顿时一阵哆嗦,也不知是被她的乱离吓到,还是被身上积雪冻得发抖,口中叹道:“谢三小姐,你好歹也是名门闺秀,怎么言谈举止倒像个山贼土匪?”说着,他又向对面的得一子苦笑道:“此番我受青田先生之邀前来,为表诚意,这才只带了两个童子前行。谁知堂堂鬼谷传人,竟是如此贪生怕死,居然还带着这么一个粗俗的打手?”
得一子冷笑不答,谢贻香便将手中乱离微微一拉,刀刃划过之处,言思道的脖子上顿时出现一道长长的血口。言思道疼得龇牙咧嘴,不料这丫头果然敢下此狠手,急忙大声说道:“慢着慢着!休得鲁莽!要破此阵又有何难,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先把刀收起来,我这就破阵!”
说着,他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脖子从乱离上挪开,又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谢贻香一眼,才愤愤说道:“破阵之道,诸子百家各有所长,但归根结底,不外乎天、地、人三者。小道长所谓的日夜交替、阴阳颠倒之际,其实便是‘天’字法门,也是此间阵法唯一的破绽所在,如今却已错失良机。至于‘人’字法门,却是要靠‘阵主’,利用布阵之人自身的气息与阵法交相呼应,由他亲手破解所布之阵。然而这对眼下的局面而言,便意味着我们要将青田先生本人找来,叫他老人家亲手破阵,这显然也是无稽之谈。所以说来说去,破解此间阵法还是只能以‘地’字法门入手,回到这三十六道阵法本身。”
言思道一边说着,一边已从雪地上站起身来,满脸嫌弃地避开身旁的谢贻香,继而抬眼打量着空地两旁堆满积雪的树林,又说道:“能够将三十六道截然不同的阵法融为一体,演变出一个以阴阳二气之交替为阵眼的大阵,当中少不了复杂的演算和精巧的摆布,方能令这三十六道阵法并行不悖、无懈可击。可是如此一来,这当中其实便有了一个极大的悖论,又或者说是自相矛盾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