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第一张竹椅上那个年迈妇人以“老朽”自称,倒也还勉强说得过去,但第二张竹椅上的这个年轻书生最多不过二三十岁年纪,此时居然也以“老朽”自称,分明有些不伦不类。况且听他说话的口吻和语气,显然也和那个年迈妇人一般,同样是以“青田先生”这一身份自居。
难道这世上还能有两个青田先生不成?谢贻香不由地摇了摇头。她记忆中的青田先生虽已记不清样貌,但肯定是个上了年纪的清瘦男子,颇有仙风道骨之味,和民间所流传的青田先生形象并无太大差别,说什么也不可能是眼前这么一个年迈妇人又或者是年轻书生。
惊疑之下,谢贻香只好向左右两旁的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见言思道一脸嘲笑之色,显是在笑她愚蠢,仿佛是说:“此间之事,哪里轮得到你来多嘴?”右边的得一子则是直接开口,冷冷说道:“人家叫你坐下。”
谢贻香顿时大感尴尬,深知今日之事绝非自己所能应付,当下只得又向对面那六个男女行了个礼,灰溜溜地坐回竹椅上,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而对面那年轻书生说完这话,便又继续低头看书,随后旁边第三张竹椅上的虬髯屠户已将手里把玩的牛刀放在膝头,向对面三人高声说道:“老朽不问尘世已久,不想今日还能得见三位故人来访,当真荣幸之至。尤其是逃虚先生和得一子道长,此番两位能够罢手言和,一同赏脸驾临,实属举世盛况,无疑是往老朽脸上贴金。在此老朽便先行谢过了。”
这话一出,自然已将话题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言思道和得一子二人身上,可见今日之事,主角始终还是这两个人。然而他二人听到这话,却是一个微笑、一个漠然,只是默默望向对面这六个男女,并不开口应答。
谢贻香听到这里,已经有点看懂了厅堂里的局面。对面的年迈妇人、年轻书生和虬髯屠夫三人先后开口,显然都是以“青田先生”的身份自居;照此看来,只怕后面三个男女也是如此,竟是六个人共用一个身份。换句话说,那便是就在这间厅堂里面,自己眼前居然同时存在六个青田先生,而且男女老少各不相同?
谢贻香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她当然不相信这世上真会出现六个青田先生。之所以出现如此局面,可想而知是对方的故布疑阵,以此混淆视听,好让己方三人无法堪破虚实。至于真正的青田先生,眼下或许便乔装在对面这六个男女当中,利用五个替身来掩护自己;又或许他根本就不在这间厅堂里面,这六个男女皆不是真正的青田先生。而言思道和得一子两人,只怕也正是因为看破了这一点,所以才没急着作答,选择继续静观其变。
果然,那虬髯屠夫说完这话,便将目光从对面三人的身上挪开,继续把玩起手里的牛刀。而右首第四张竹椅上的刺绣女子已轻启朱唇,柔声说道:“所谓青胜于蓝,冰寒于水,世上今人胜古人,本是天道真理。就好比逃虚先生和得一子道长两位,皆是当世之翘楚,远胜昔日之老朽。更何况老朽避世多年,早已身心俱亡,而今不过是具一息残存的死尸罢了,自然更加不及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