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一点又不会遭天谴。”
挽韶说的理直气壮,用力拍拍商粲肩膀,苦口婆心道:“你们修仙的就是顾虑太多,是会让自己高兴的事那就去做啊,亏你刚才还说会从魁首那抢道心莲子,现在连个擂台赛都不肯去打,我看你就是骗我的——”
她说着生起气来,商粲却没有心思再去应对她了。
如果问她最近开不开心——商粲扪心自问,确实有那么一点开心。
她很久、真的很久没见过云端了。
如果世事都像所谓“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那般,全是直白的欢喜便好了。
“……算了,去就去吧。”
商粲忽然改变了主意,转过身晃晃悠悠地向擂台走去。
就当做是去补一句从没说出口过的“珍重”。
任性一点是不会遭天谴的。
但愿吧。
*
商粲走到擂台前的时候时间正好。
台下等着看云中君出手的修士们已经有些不耐,一叠声地催促着她快上擂台。
擂台上的当事人不声不响,只安静地看着她,白衣若雪,却自有种摄人的魄力。
“我以为你不来了。”
听不出是悲是喜,商粲轻轻笑了,应道:“不战而胜,不好吗?”
云端摇了摇头,右手慢慢抚上腰间无忧剑柄,墨色眼瞳直率地望着仍在擂台下站着的商粲。
“你很强。”
“不要留手。”
她们两个方才一来一往的对话已经引起了台下的窃窃私语,而如今云端这般直接的话语更是引得修士们对商粲频频侧目。
“云中君竟然会夸人很强……”
“我、我好像知道这个人,她上次擂台赛只出了一招就胜了,剑都没拔。”
商粲对这种掺着敬畏的探询视线并不陌生,一时间竟有种回到她还是青屿商粲时那风头无两、意气风发的日子的错觉。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鬼使神差地问道:“如果我留手了的话?”
“……”
云端歪了歪头,沉吟了好半晌,才有些踌躇地开口道。
“……你前些日子,吃了我的糖饼。”
好啊,说的倒像是她偷吃了云端的糖饼似的,好一个颠倒黑白的云中君。
商粲想着就忍不住想笑,她勾起唇角,随意摸上腰间佩剑,叹道。
“那就没法子了,我做了那么罪大恶极的事,看来只好和云中君——”
话说一半,商粲忽的一阵恶寒,她脚尖急点时反手拔剑出鞘,转瞬间就冲到擂台外围,对着面前的修士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出。
这一剑毫无花哨,却迅疾无比,周围无一人能反应过来。
那修士眼睁睁看着商粲提剑刺来,连惊呼都来不及,剑光已至,下意识闭上了眼。
“……啊、啊?”
剑刺入肉声传来,疼痛却迟迟未至。
那修士战战兢兢睁开眼,正赶上商粲拧着眉从她耳际抽回剑,削断了她几缕发丝。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声音,夹杂着濒死的嘶哑悲鸣,终于反应过来的修士们齐齐望去,看到地上赫然倒着一匹形容古怪狰狞的兽,而它鲜红的眼睛,和逐渐浓重起来的气息,无不昭示着它的身份——
“……妖、是妖!”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修士们慌乱起来,天外天代掌门裴琛快步走上前来,在看清妖物尸首后面色变了又变,急急对天外天弟子们说道:“去检查结界阵眼,怎会有妖物闯进来!”
弟子们都慌张应了,正准备前往阵眼处,却被已经离开了擂台的云端拦住去路。
“别去。”
这么说着,云端却没有看向他们,只深深望了商粲一眼,然后望向天外天山门方向,微蹙起了眉。
“迟了。”
自然是迟了。
商粲用力握住剑柄,转头看了看隐在人群中的挽韶,却看到她如周遭修士一般的面带茫然。
妖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地厚重起来,修为稍弱些的修士已经开始感到难以呼吸。
这般威势,至少是有几百上千只妖兽将这里团团围住,并且已经接近到了无论何时出现都不奇怪的地步。
……可是为什么?分明片刻之前还风平浪静,商粲没有察觉到任何妖气,这简直是仿佛所有的妖物只在刚刚那一刹那凭空出现在这里一般……
正当众人慌乱之际,天外天的钟声突然响起,眼下分明还没到时辰,那钟声却嘲弄般连响了十几次,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没有感情的人声。
“——啧,听着。”
商粲猛地抬起头,骤然间将这人说话的语气与那日烟阳郊外的假粲者对上了号。
“我来拿道心莲子。”
“——奉碧落黄泉之命。”
那被商粲刺死的妖兽尸身抖了抖,猝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