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义胜军
粘罕听罢,与完颜希尹对视良久,方才苦笑道:“设若子充兄往昔来言,我兄弟二人也未必就不能这样思谋。然而今日我朝聚众百万,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尔。
我粘罕助太祖皇帝兴兵辽东、漠南,攻必取、战必胜,终灭逆辽。一身功业,于今足矣。至于身后事?嘿嘿,儿孙自有儿孙福分,岂有一代人做完所有事的道理?
何况你大宋立国不过一百六十年,于今便要老大不堪也。他大辽更加立国两百余年,却一朝而亡。难道彼辈当初立国的帝王将相,便真差了我太祖皇帝或粘罕不成?
某家却以为未必也,彼辈亦为当时豪杰之冠也。只是如今百两百年传国下来,子孙不肖,难续其祖昔日豪迈之志也。
此万古不易之理,难道我粘罕的子孙就好例外?他们就能坐稳那万世不易的江山?
所以啊,某家以为,一代人便做好一代人的事情好了。某家今日所思,便是要成就万古功臣都做不到的伟业。嘿嘿,一身平灭他南北两大王朝,何其壮哉!
呵呵,呵呵!如今某家便是这个打算了,你家还想要回云州?也未免也太看不清形势了。”
马扩讶然道:“宋金联盟灭辽,数年间死伤无数,又花费钱粮无数,这些事,元帅都是知道的。如果你我两国再开战,贵国还要再死多少人?花费多少钱粮?
今日元帅一时听信奸人挑拨离间,万一你我两国不得已而交兵,我河东、河北州城坚固,军民皆习战斗,一旦开战,必据城坚守,哪是元帅轻易就能攻破?
最多也就是虏掠些村民钱财罢了,纵有所得,其利有限,多数还要被那军中悍卒中饱私囊。元帅所得,未必便有我朝岁币之多。傥有所失,则害在国家也。
某家却闻,昔日秦统六合,尚有民谣曰:楚虽三户,灭秦必楚。秦,万乘之国也。其民,千万之众也。何况我大宋人口更是兆亿之众,远胜昔日楚人之国。
元帅又岂能尽屠之?且杀一个宋人,便要与一族人结血海之仇。杀万人,便要与大宋兆亿之民不共戴天也。宋人虽弱,然国恨家仇焉能不报?
汝女真族人又有几何?便是百人换一,吾亦恐女真族灭也。那岂非白白便宜了他契丹人,倒似为他们报了昔日灭国仇恨一般?
今大金已亡辽国,又得南朝金帛,是该罢手了,然后各享太平。岂可再轻言战事?马某行走两国,久为使者,不敢不为两朝极尽忠言,乞元帅深思之。”
粘罕踌躇道:“子充兄的说法,倒没有甚的错漏,可惜你做不了你家皇帝的主。你们那个皇帝,却要包藏祸心,策反我大臣,亡我大金国的!我大金,又岂能坐以待毙?
依我看,子充兄不如便在这西京修养,为官隐居经商都随你意思,别再这样来回徒劳奔波了。某家便另外派人去跟你家皇帝去说吧。”
“这却从何说起?我官家登基不过岁余,岁币较往日增发数倍,可见一心重叙南北盟约之意。如何会做那等叵测事情?定式有人欲行构陷之事,为他逆辽招魂而已。”
马扩还要再辩论,但是粘罕却不想继续啰嗦,匆匆设宴招待后作别。再聊下去,说不定他二人真会生出不战的心思出来。这马扩,可不比昔日苏秦、张仪之流逊色半分啊。
翌日,马扩本想等完颜宗翰派人跟他一块回大宋继续商谈,他自然不会留在云州的。然而左等右等,不但粘罕、谷神不来见他,便是时立爱也不再现身了。
如是又过了一日,马扩就感觉有些不对头。于是仗着自己人脸熟悉,就在金国的营寨中四下溜达。可巧,还真被他巧遇到一位,完颜浑黜!
完颜浑黜随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伐辽时候,曾经领兵两百就击退了忽至古北口万余辽兵。当真是大金国的悍勇之辈。
要说此人勇猛善战,甚至还有些残暴变态不假。但他依然是一个直肠子的憨人,此前对马扩也是非常尊重。他见马扩行走不安的样子,便忍不住笑着对马扩说:
“马参赞还是别再等了,我家元帅已亲自去了应州,那里却有支宋军不好对付。他是不会派人跟你去南朝的。马参赞若有别事,尽可去了,无非我替你向元帅禀报一下。”
应州?!马扩如五雷轰顶。那里有岳飞两千众驻守,本来不想被他金国知晓的。然而如何却又走漏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