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夜旅人酒吧开在一个治安不太好的街区。
狮鹫乐队红极一时,曾经驻场过的酒吧也跟着人气暴增。但这样的人气总是短暂的,近年来经济不太好,乐队又因为安吉尔的身体而停止活动。半年亏损下来,老板最终决定收手不干,盘出酒吧去做点别的生意。
老板没通知狮鹫乐队的成员,只是告诉了几个过去的常客,想再聚一聚就算了。
但朱丽却不这么想。
选择关闭酒吧是老板的选择,再怎么亏损也是有积蓄在的,去享受人生也没什么,说不定还是一段人生旅程的新开始。
但是对酒吧来说,却是它寿命的落幕。
就算是落幕也要轰轰烈烈的落幕吧,这里承载着他们太多的记忆。
于是朱丽还是擅作主张,将这件事告知给了安吉尔——安吉尔知道,就意味着乐队成员都知道了。
朱丽并不知道几名乐队成员内部是如何商量的,只是在约定好的时间之前收到了伊桑的短信。
[谢谢你,朱丽,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而后在夜旅人酒吧照常营业的最后一晚,所有的顾客迎来了一场意外惊喜。
朱丽赶来的时候,理应人丁寥落的酒吧已然人满为患。来的不仅仅是老顾客和不知真相的散客,更多的是临时听到消息,被好友直接叫过来看热闹的群众。
——没有预告,没有宣传,狮鹫乐队要在夜旅人酒吧营业的最后一晚举行演出。
也算是给这个他们发家的地方一个完美的落幕吧。
正因如此,朱丽进门之后发现老板忙得不亦乐乎,夜旅人酒吧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见朱丽进门,他头也不抬:“可算来了,朱丽!”
朱丽抿了抿嘴角:“不怪我自作主张吧?”
老板一笑。
“本来是怪的,”他说,“但转念一想,这地方也不止是对我重要,对你们更重要。拉娜和维克多呢?”
朱丽:“他们一会来,要是没什么要我帮忙的,我去后台看看。”
老板:“可不行!”
听到这话,酒吧老板急忙拦住了他。
“伊桑说了,要给大家一个惊喜。安吉尔把所有人都从后台赶出去了呢,”他笑着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不讲理的像个熊孩子。你就找个舒服的地方好好坐着,和大家一起等个惊喜不好吗?”
惊喜?还能有什么惊喜。
老实说,朱丽并没有把老板这句话放在心上——她太了解安吉尔了,了解到两个人之间基本已经不存在什么“惊喜”的地步。况且安吉尔还处在养病阶段,哪怕只是一场演出,哪怕在酒吧算不上正式表演,也已经让安吉尔的主治医师连连摇头了。
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来的底气给大家惊喜?
抱着这个念头,朱丽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落座。没过一会儿她就等来了拉娜和维克多,还没等两个人发出感慨和怀念呢,整个酒吧在刹那间陷入黑暗。
“怎么回事?!”
“停电啦?不是吧在这关头。”
“老板你别是没交今天的电费吧?”
“这节目还没开始呢!”
在一众议论和完全的黑暗中,朱丽却勾起嘴角。
这主意绝对是安吉尔想的。
果不其然,就在室内的困惑和惊讶变成好奇和焦灼之时,极其陌生的哈萨克斯坦旋律从酒吧舞台的方向响起。
音乐出现的时候,偌大的酒吧大厅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过是表演的一个环节纷纷平静下来,朱丽却心神一震。
——是多姆拉。
上次安吉尔摸起这把乐器的时候尚且在医院,那时的他还是失聪状态。
如今……他已经完成了创作了吗?
悠扬的异族民谣在酒吧不急不缓盘旋回荡,和过去无比生疏的演奏相比,如今演奏者的技术已然纯熟专业,不亚于安吉尔在莫斯科留给朱丽的民谣磁带了。
伴随着这股带着野生力量的旋律,舞台的灯缓缓亮起,在看清舞台上的情况时,台下的观众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和尖叫。
站在舞台上的是四名穿着民族长裙的……男人。
虽然之前揶揄要伊桑去弹多姆拉,但实际上真正的演奏者则是安吉尔·萨特本人,其他的成员依然掌握着属于自己的乐器。
四个大男人高调亮相,穿着的却是哈萨克斯坦当地的女式民族服装。抱着多姆拉的安吉尔一身白色民族长裙,用金色丝线勾勒出的华美花纹和他垂在肩头的金色长发相得益彰,安吉尔本来就长得很漂亮,穿上裙子、化上妆后,瘦削的身形几乎和姑娘没什么两样。
他们不过是站在原地,就已经将酒吧的气氛带到了顶峰。台上的安吉尔一抬眼,他手中的多姆拉停顿半拍——
下一刻,专属于摇滚的旋律蓦然加入其中。
朱丽这才明白老板口中的“惊喜”指的是什么意思。
在几年前,在狮鹫乐队还没有成名的时候,类似的场景在夜旅人酒吧的舞台上已经上演过一回。抱着里拉琴的安吉尔穿着古希腊特有的白色长袍,头戴桂冠,精致靓丽得仿佛从艺术家手中活过来的阿波罗雕塑。
那一场演出同样热烈,但安吉尔并不满意结果。
他说“反响不好”,音乐也不是“他想要的”。时至今日朱丽还仍然可惜那首新鲜却抓耳的旋律。
而如今朱丽在新的歌曲中听到了熟悉的那段旋律。
安吉尔并没有忘记它。
他没有将自己的失败尘封起来视若无睹。
他将它重新改编、换了心仪的乐器,再次展示给世人——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安吉尔的作曲风格一如既往的激烈,而在焕然一新的节拍和词曲中朱丽也听出来了全然不同的意义。这是一首赞叹女性的曲子,用异国异族的乐器和风格去展现女性的力量,怪不得他们要换上不同颜色的民族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