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方南丹也不端着了,他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说你是易沉澜,那你且说说,雪夜山四十八山门,哪个是主门?”
“明妄门。”易沉澜沉声答道。
方南丹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又问道:“雪夜山顶殿牌匾上,提的又是什么字?”
易沉澜瞥了他一眼,微微勾起唇角:“天下皆白。”
方南丹沉默的时间更长,最终他皱着眉,又提了一个要求,“把你的衣袖挽上去,我看看你的手臂。”
舒晚在远处一直盯着他们那边,见易沉澜不知为何忽然挽起袖子,心里一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快步走了过去。
她不知道先前方南丹与易沉澜说了什么,却在易沉澜略略翻了下衣袖露出手臂后忽然怔住了,脑子空了一瞬——她明白方南丹是怎么证明易沉澜的身份的了。
易沉澜的手臂上全是残疤。
因为易沉澜自然不会在她面前袒露疤痕,所以她从未直面过这些血淋淋的过往。如今一见,舒晚的眼睛顿时酸了——只露出这么一点,便已经是新伤叠着旧伤,几乎不见什么好皮肉,却不知他身上其他地方究竟还有多少伤疤。
方南丹倒吸一口气,这回彻底信了:“天杀的舒戚,果然不是个东西!少主,没想到我们相聚竟这般巧合,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威胁那老狗了,把他这女儿剁吧剁吧大卸八块往他面前一扔,也算报你多年受苦之仇了。”
易沉澜盯着他又说了一遍:“把你的毒都收起来,少混说。”
他说完,转头去看刚刚走过来的舒晚,却见她眼角泛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像被人遗弃了的小兔子一样可怜巴巴。
见她如此,易沉澜顿时有些无措,略带慌乱地抚了下她的小脑袋,竟然有些磕巴:“晚晚你……你怎么了?别听他胡说,我不会这样待你。”
舒晚摇了摇头,抱过易沉澜的手臂,隔着衣服轻轻摸了摸,指腹顿时传来细微的、凹凸不平的触感。她鼻子一酸,眼前不由得模糊一片。
易沉澜一滞,见她柔软的小手隔着衣料抚过自己的伤疤,他这才反应过来舒晚为什么哭。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无奈道:“晚晚是在心疼我吗?别哭……我早就不疼了。”
易沉澜抬手小心地擦了擦舒晚湿漉漉的小脸,将她下巴上欲落未落的泪珠轻轻抹去,“别哭啊……晚晚,别哭。”
“会好的,”舒晚又气又心疼,拿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认真的看着易沉澜,“阿澜师兄,这些都会好的,我保证。”
“我知道了,会好。那别哭了?”易沉澜温柔地笑了一下。
“咳……呃,那个,”方南丹深深地皱着眉,万分不解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忍不住问,“你……你真是易沉澜吗?真是少主?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啊?她是舒戚的女儿啊。”
“她救过我的命,”易沉澜深深地看了方南丹一眼,“别打她的主意。”
“哦……好吧,”方南丹不情不愿的答应了,“反正我本来也就是碰碰运气,找到少主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不动她就不动吧。”
方南丹颇为遗憾的自我安慰了一番,终于想起说正事,“少主,我没想到这次竟这么机缘巧合,什么都没准备……我、我其实一直想找到你,恳请你回山。”
他局促地搓了搓手,“虽然没有回山仪式,仓促了些。但你有所不知,雪夜山现在群龙无首,剩下的那几个就知道混吃等死,既不上心寻找你,又不想着光复我门,唯有我这些年上蹿下跳东奔西走,如今可算找到你、有了主心骨。他们说了,若真能迎回少主,就不再每日无所事事缩在雪夜山里,我们大家一起,非再把江湖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浪不可!”
越往后说,方南丹的眼睛越亮,谁都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跃跃欲试。
易沉澜对方南丹的话不置可否,他沉吟片刻,说道:“此地既然离云州不远,我们便先到云州,歇息一晚,第二天走水路,从平原河到渠京,从那边上雪夜山。晚晚,你觉得呢?”最后一句,他是对着舒晚说的。
舒晚点点头,“阿澜师兄,我听你的。”易沉澜说的这些地名,都是书里没有出现过的,她一个也不认识,对他的决定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好,那就定了。”
“等等!等等!”方南丹一把伸出手阻止他们的对话,张了张嘴,表情十分的纠结。最终,他颇为不好意思的说:
“那个……实在抱歉……这里吧……这里不是云州。”方南丹挠挠头,努力地组织语言,“这不静河论剑就要开始了么,江湖上各大门派都会参加,舒戚他那个破终山派就更不例外了。我之前不是想着,绑了他女儿威胁他,好叫他出尽洋相么……所以……我们已经进入静河境内了,再往前走十里地,就是静河主城了……”
方南丹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觉得这事办的有点丢人。若他知道和舒戚女儿同行的这个人不是随便的一个弟子,而是易沉澜,他说什么也不会带他们往静河这边凑的。
“你这人!你……你把我们带到静河了?”舒晚不可置信地望着方南丹,“你知不知道静河论剑要来多少武林中人?这要是——”
这要是让舒戚发现了易沉澜怎么办?好不容易跑出来,结果居然这么倒霉,碰上这么个奇葩。
舒晚气的肝疼,他们本该一路低调的去雪夜山,结果谁能想到这个灰扑扑不起眼的车夫,还是倾力帮他们的葛青的人,能整出这种幺蛾子。
方南丹撇撇嘴,也很不开心。天知道这里聚集了多少自诩正义的武林人士?静河论剑没什么门槛,再小的门派都能来参加,只怕整个江湖的好手都在这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少主,这一下算是掉进狼窝里了。要是易沉澜再被舒戚抓回去,他上哪说理去?
易沉澜眉心微拧,神色有些阴鸷,他思索片刻,沉声道:“只是在静河而已,我们稍加改装低调行事,避开人群悄悄出城,不见得会被发现。”而且此时,舒戚应该还不知道他们还活着的事,溜走应当还算容易的。
方南丹听了易沉澜的话,神情更加一言难尽,他把嘴唇抿的泛白,终于还是实话实说:
“可是……可是我已经广发信件,说舒戚的女儿在我手里,这次静河论剑要舒戚好看。每个门派都收到了……终山派也有……”
作者有话要说:宝贝们~以后晚0点应该会时不时加更^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