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两年,湖南定然多事!”王溥预估道。
刘承祐琢磨着此事,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手指下意识地敲击着御案,忽地偏头看着王溥问:“湖南之地,经过马希范残暴统治,士民大被其苦,而今又因马氏兄弟争权,而起兵灾,只苦了那些百姓。湖南亦是大汉国土,其民亦是朕的子民,朕身为天下之主,岂能坐看其遭兵燹灾祸,欲谋拯民于水生火热,王卿以为如何?”
刘承祐话里透露的意思,似欲用事于湖南,让王溥表情稍凝,稍稍看了他一眼,慎重地揖手回答:“陛下,大汉灾害方休,仓廪空竭,既欲备北寇而用事于东南,恐无力再顾及其他。而况,湖南于大汉之间,尚隔着荆南”
刘承祐嘴角稍稍一勾:“顺道将荆南一并收拾,据此四面通衢之地,西可扼孟蜀,南可抑伪汉。东,则可顺流而制南唐,届时两面而伐,岂不美哉?”
见天子一副认真的模样,不似作假,王溥语气间却是忍不住发急:“陛下,荆南高氏而今对朝廷还算恭顺,进贡侍奉,亦颇尽心,不可兴无名之师啊。再者,以朝廷之力,实无两面两面用兵之力,即便荆南、湖南日益衰弱,也能牵扯朝廷不小精力。湖南凋敝,然荆南在高氏三代经营下,可称稳定。陛下有图南之意,还当稳步推进,不可操之过急……
王溥的意见已然很清晰了,并非不同意向南用兵,只是不建议时下刘承祐分心于湖南。
面对王溥有点紧张的反应,刘承祐却是不禁笑了,平静地呼吸几口,方才缓缓道来:“朕平日,甚喜有自知之明的人,而朕对己身,对大汉如今的情况,自认了解透彻,心中有数。战略所向淮南,乃既定之事,朕岂会放弃,断然不会改弦更张。”
听刘承祐之言,王溥神色放松,当即拜道:“陛下英明!”
“然我汉为马楚宗主之国,马楚若乱,朕虽远在东京,却也不好不闻不问,自当表现出中原上国的担当来!”刘承祐话说得冠冕堂皇。
王溥直接问道:“陛下意欲何为?”
“前番马希萼欲学马希声,上表东京,欲求得朝廷支持。诸公进言拒之,诏令湖南,让其言和。马希广虽则懦弱无能,然其为楚王,毕竟名正言顺。对于马希萼这等心怀叵测、乱逆之辈,朕甚鄙之,此番兵败,正需将制严厉申斥,令其安收朗州,老实做人”
听刘承祐这么说,王溥脸上疑惑之色愈浓:“如此,只怕仍旧收效微小啊。为夺主位,马希萼此等人恐怕不会顾及朝廷的意志!”
闻言,刘承祐双目之中泛起些许狡黠的意味:“马希广若得朝廷支持力挺,马希萼如欲以一州之地抗湖南数镇,只怕势孤。其欲对抗马希广,会怎么做?”
“引外援!”王溥反应过来了,然后便细心考虑着:“湖南周遭势力,有实力插手的,唯有孟蜀与伪唐!然真正有出兵可能的,恐怕只有伪唐了!”
说道这儿,王溥两眼之中似乎也闪起了亮光。
对王溥的机敏,刘承祐很满意,悠悠然地说道:“当初高从诲与我朝交恶之时,称臣求援与金陵,李璟接纳之。王闽内乱之时,伪唐亦大出兵马灭闽。如马楚内乱不休,马希萼又称臣请命金陵,李璟会不会动心?”
王溥是彻底领会刘承祐的想法了,暗自权衡了一会儿,稍显保守地答道:“不能保证,然如真到了那等地步,却在伪唐主一念之间了,如于伪唐内部活动一番,结果如何,亦未可知!”
“但是,或可一试!”刘承祐表情淡定:“若伪唐用武于湖南,必分其兵,我朝届时发兵南下,或可省却不少麻烦!”
王溥下意识地点着头,望着面色平静,安然在座的刘承祐,作了然状。难怪天子会就湖南之事,与他讨论这么多,原是抱着以湖南之地为饵,分薄南唐军力的想法。至于那些关切湖南子民的场面话,王溥自动忽略了。
而刘承祐生此想法,却是由埋藏在他脑中的零星记忆而知,马楚在湖南的统治,似乎就是南唐出兵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