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笃笃笃。”
手指轻叩在门上,发出不规律的响声。然而不等里面有任何回应,元悦便直接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
这一进,就看见江陵坐在床边,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衣服的领口还没有整理好,半边肩膀露了出来。
元悦手里是从穆如清库房里搜刮来的丹药,还有她忙活了半天配制的草药。看见江陵,她将手里的瓶瓶罐罐和草药包提起来晃了晃,发出一声不太正经的——
“哟!”
江陵抬头,又猝然撇开视线,他飞快地将衣服拉起,声音沉静:“……进屋需敲门。”
元悦理直气壮:“我敲了啊,好几下呢。”
敲是敲了,但完全没给人回应的时间,下一秒就推门而入。
江陵被她的土匪作风梗了一下,神色有些郁郁道:“……我未曾答应。”
元悦:“哦。”
听起来就是不在乎的语气。
两只手里都拎着东西,元悦不方便关门,索性直接用脚给踹上了。
江陵看着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说,再次将目光移开。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元悦猜得出他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那一套“礼仪礼数”、“男女有别”的说辞呗,听都听烦了!
记得当初在小别村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不能碰他的伤口,不能见他脱去衣物赤身露体,未经允许不能擅自进入他的房间……
那是他的房间吗?整个小别村都是她的,何况那一间房间!元悦当时暴躁地想。
灵域的人,条条框框的就是多。
不过面对这些条条框框,元悦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
她的方法很简单,总结出来就一句话——“我知道了,但下次还敢”。
元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见江陵正要披上外衣,立刻拦住了他:“别穿。”
她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阴气入体的感觉不好受吧?还有灵气反噬,伤哪儿了,让我看看。”
江陵到底是活人,就算有龙鳞甲和抑魂术保护,进入阴气深重的地府也不可能不受影响。
加上他灵气暴起时急急收回,即使当时没有被反噬得口吐鲜血,身体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他就不是江陵了,该是天尊在世,老祖当道!
元悦随便拈起了一根草药草茎叼在嘴里,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回头看他。
江陵起初不肯,但架不住元悦不肯离开的直勾勾的注视,以及“你给不给看,不给看我可就直接扒了啊”的“好言相劝”,最终还是脱下了衣衫。
——其实,元悦也不见得真的会动手去脱江陵的衣服,但这招对他很管用,屡试不爽,元悦的眼角不自觉地就弯了。
她向前两步,眼角弯起的弧度还未成型,眉心忽然重重一跳。
不是因为江陵身上被灵气反噬得太过严重,而是他身上遍布嶙峋的伤,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你……”
元悦拿开嘴里的草茎,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声音变得有些不大像她。
“你这一身的伤……”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留下的。
那贯穿整个右肩的伤,应该是血蟒剧毒的獠牙所致。而那横在背上的五道爪印,应该是来自幽烨恶龙的尖锐利爪。
至于他手臂上的伤,腰背部的伤……
元悦的手指渐渐收紧,眼神里已然没了玩笑的神态。
江陵入险境、镇压妖兽的事情她知道,袁老道每次从阳间回来都能带来他的消息。可是她不知道,他战斗得竟然如此惨烈,伤势竟然这样重……
想想也是,寻常修士穷尽一辈子,能除掉一两只元婴期、化神期的妖兽,已是极限。可是他呢?短短十年镇压了多少?元悦几乎数不过来。
灵域的白衣剑仙,怕不是“不是在除妖的过程中,就是在前往除妖的路上”,伤势还未完全痊愈,就已经投入到下一场战斗中去了。
他当真不要命了么?
元悦抿起嘴巴走回到桌前,拿起装着清心散的药瓶,往手上倒了一大把。
她心情不好,动作也重,放药瓶的时候撞到桌面,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江陵闻声抬起头来,没有看她,只是轻声道:“都已经好了。”
元悦从鼻子里面出气:“你们剑阁可真不把人当人。也没比我们魔域好多少。”
她以为这些都是岐天剑阁的老顽固们要求他做的。
那些老头子成天把什么“我辈修行之人,便应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能力越大,则责任越大”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他们惯会用这样的话蒙人。
既然天下苍生是己任,他们自己怎么不去拯救?怎么不去战恶龙、除妖兽?一个个躲在剑阁里叭叭的,嘴巴一碰比谁都轻巧。
修为高就要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修为高就不能顾惜自己的性命?修为高吃他们家大米了?!
元悦心中愤愤,忽然听见江陵低低说了句:“是我自愿的。”语气十分平和,竟仿佛还带了一两点笑意。
元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