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华本来都说好今天不来了,可是临到了,还是没忍住,刚才远远看见萧母,他就觉得不好,如今听老太太一说,心里就更着急了,当下也顾不得送老人家回去,连忙骑上车就飞也似的消失在里夜色中。
萧母看着林建华远去的背影,心里总算好了那么一丢丢,不过也没轻松多久,她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要是闺女出了事,她和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哟,想到这里,老太太的眼泪珠子就止不住了,再一想到早早就去了的萧父,萧母又是一阵悲从中来,简直伤心的快不行了。
那边,吉普车七拐八拐的到了一个偏僻的民房门口停下了,到了这时候李哥和麻雀也不敢硬来了,萧圆自己从车上下来,她看了一眼看不清脸色,但从现场冷峻的气氛中,也能感受到的他们那一种别样“悲从中来”的情绪。
萧圆没说话,自顾自的进了民房,后面的三个臭皮匠,看着萧圆淡定进去的身影,各自的银牙都要咬碎了。
中年男人此时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对着另外俩个就是一通很踹,拼命压低着嗓门:“你们眼瞎了?!给老子找了这么一尊大佛回来,现在好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们这是见不得老子好,要整死老子是吧!你大爷的!!”
李哥和麻雀是有苦说不出,心说不是你让我们去的吗,这人只要没绑错,剩下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过这话,他们俩不敢说啊,谁让他们是小弟呢,道上最没地位的人,被人踹了也只能生受着。
等这边终于踹累了,兄弟两个才小声辩解:“老大,我们也不知道啊,当时我们去的时候,那女人看着就像是个帮工,谁成想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唉,要不说娘们都会装呢,我俩也是被骗了,真不是成心的啊!”
“就是啊老大,我看这次真的不怨我们,应该怨幕后那个,他们自己神仙打架,偏连累我们这些小鬼遭殃,这,这也太不厚道了,”
麻雀说到后面又抬眼朝民房门口看了看,“你瞅她那架势,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没准那书店也是人家自家的,人有钱盘那么大一铺面,能是一般人吗,她姥姥的,偏有人不跟咱交底,让咱以为是人家没根底的,这不是故意坑我们呢嘛!”
“谁让咱也是没根底的呢,不吭咱坑谁!”李哥耷拉着脑袋,抖了抖刚才被踹的小腿。
中年男人双手叉腰,朝民房门口看过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只见他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他娘的,一个个的都他娘的见不得老子好!”
骂完,中年男人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又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两边脸颊:“他娘的,老子他娘的现在要给人当孙子去了!”
李哥和麻雀看着中年男人烈士就义般的悲壮身影,心中竟然隐隐生起一股壮志豪情来:他们老大,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真光荣!
民房面积不小,里面竟然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后面就是正屋,此时正屋的门都是锁上的,萧圆就坐在门槛上,她一直耐心的等着那帮人的反应,她现在不能慌,也不能露怯,态度得端着,否则前面所有的一切全都白费了。
等了好一会儿,萧圆才看到有人进来,夜色暗淡,只见那人走到角落一边拉了一下绳子,萧圆头顶就亮起一阵灯来。
中年男人看着萧圆,突然连鞠了好几个躬,鞠完就跟萧圆道歉:“在下刘抗日,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姑奶奶,还请姑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在下一般见识。”
咣当四五的说完,刘抗日就小心的觑着萧圆的反应,他看萧圆不说话,也知道自己这种光嘴上说说的道歉怕是没用,索性一咬牙一跺脚:“今天这事真心不赖我,想必您也知道,你们神仙打架,我们这些小鬼也只有替死的份,但不管怎么样,我掺和进来确实是我的不对,您看着样成吗,我愿意出一千块钱给姑奶奶压惊,我知道这点钱,在你们大人物眼里着实不值得一提,但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可是好几年的收成啦,您看?”
刘抗日弓着背,两只手轻轻搓着,心里是七上八下,一点谱都没有,这次真是亏大发了,人家让他们几个办这事,拢共也才出了两千块辛苦钱,如今看这架势,两千块怕是都不够赔的。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不待见他,非要这么坑他,等他回头打听出来是谁害的他,他非得让那孙子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不成。刘抗日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只等今儿这事一了,就去□□雪恨了。
萧圆抬头看了看他,又朝门口看了看:“吉普车都开上了,还有脸跟我哭穷?我看你是死要钱不要命,真当我在乎你那两个大子呢!”
萧圆双手抱胸,像看死人一样看着眼前这个叫刘抗日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绑?你那吉普车怕不是你自己弄来的吧,但凡自己能从部队弄来车,不能干这蠢事!”
刘抗日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了,好家伙,人家连吉普车不是他自己弄来的都能一眼就整明白,肯定不是一般人,不光不是一般人,应该还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刘抗日也不矫情了,当下就往地上一跪,好家伙,他这是太岁头上动土啊,人家动动手就能捏死他,他要是再跟人讨价还价,那指定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误....误会,绝对是误会,我也是受人指使,我就是一个街头小混混,平时干的无非就是得人钱财给人消灾的芝麻小事,这次的事情也是头一回干,我,我是良民啊.....”
刘抗日想起自己这次的被坑,不禁老泪纵横:“我这不就是找人托关系,弄了辆部队淘换下来的吉普车开么?可能,可能显摆的点儿,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人摆了一道,哎哟,我这是什么命哟.....”
萧圆听一大男人跟一乡下怨妇似的在那哭天抢地,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别打岔,谁支使你干的这事,你还记得不?你要是真像你说的这么清白,那肯定没事,可要是不是,哼哼,你就祈祷明年有人记得给你上坟吧!”
刘抗日被萧圆的话镇住,一时忘记了哭:“我这啥也没干,怎么就扯起上坟的事了呢,我说姑奶奶,你你,是,我是绑了你,可我不是啥也没干嘛,怎么就这么严重了呢。”
“哼!收人钱财□□,你倒是说说,收了多少财,又消的什么灾,杀人”
萧圆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得意忘形了,如今她还在人手里,要是她逼人太甚,这三个狗急跳墙,那她不是叫天天不灵吗,想明白此关节,萧圆不禁一阵后怕,她收声不再说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刘抗日。
刘抗日一想到自己惹的这滔天祸事,脑子早就跟浆糊一样,哪里会注意到萧圆的细微变化,他一听萧圆说杀人,急的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杀鸡都不敢,哪里敢杀人?天地良心,我真的是良民啊,哎哟,我的姑奶奶,我要真是坏人,哪能混到今天这步天地,不早就发达了么,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哟,我这破嘴....”深恨自己破嘴的刘抗日,对着自己就狂抽嘴巴子,“我让你乱说话,让你乱说话,我非打烂你这张破嘴不成....”
萧圆听的都嘴巴疼:“行了行了,天色不早,你还是先送我回去吧,不然公安厅该全城戒严了!”
萧圆狐假虎威了一把,不跟他们掰扯了,还是早点回去要紧,这三个人看着像是个蠢的,但他们既然不走正道,就不能拿正常人的那套思维去想他们,早点脱身是正经。
一听萧圆轻描淡写的将公安厅就说了出来,刘抗日当场身子就软了,知道来头大,没想到来头这么大,想他刘抗日跟三教九流混了半辈子,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碰到这般通天的人物。
只是,只是,为什么会是这般见面呢,这要是换成街头英雄救美,那他下半辈子不就不愁了么,想到这里,刘抗日觉得自己真是命苦,活了几十年,一次好时候都没赶上,唯一一次发达的机会又被自己作没了。
这般想着想着,刘抗日又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这次是为自己一辈子的霉运所哭,萧圆也没料到一个绑匪,一个地痞流氓,一个六尺男人,居然比她一个肉票,一个腿脚不便的女人哭的还要伤心,这要是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怕不是以为她才是绑匪呢。
“哎呀,你可以了,我一姑娘家都没哭,你一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丢人不丢人?赶紧把眼泪擦了,送我回去是正经,不然等惊动了上面,我就是想放你一马都不成了,你麻利点吧,哎哟,真是,快别哭了!”
刘抗日听到放他一马,总算提起了一点精神,算了,时运不济是时运不济,好歹姑奶奶心善,愿意放他一马,这么说来,他的运气也不算太差。
刘抗日重新抖擞了精神:“我这就送您回去,我这就送您回去。”
就在萧圆和刘抗日周旋的时候,林建华打着手电筒沿着萧圆每天回家的路找,一寸一寸的找,终于发现掉在角落的饭盒,饭盒掉在杂草从里,要是掉在路边估计早被人捡了,就在饭盒的不远处,还有杂草被人踩塌的痕迹,像这种路边拐角的地方,谁会踩杂草玩儿。
林建华脑子一阵眩晕,有点站不住,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撑住撑住才勉强没倒下来,他又用手电筒仔细照了照,大概猜到了当时发生的境况。
一定是有人突然袭击了萧圆,然后自行车摔倒在地,饭盒这才掉到草丛里,至于自行车,应该是被人给骑回家了,那人估计是因为白捡一辆自行车,太兴奋了这才没发现草从里饭盒。
也幸亏那人没发现饭盒,不然他.....
林建华将前因后果想明白,当场就怒火中烧,以前对付他,如今连他媳妇也敢下手,好啊,要死就一起死吧,他是不会再忍了。
林建华沉着脸,骑着自行车飞速向省委大院骑去。
此时的林家大宅正在吃饭,餐厅里欢声笑语,气氛十分温馨。
林夫人今天心情格外好,心情好的林夫人,特意嘱咐阿姨多做了两个好菜,大家也不知道林夫人高兴什么,但林夫人高兴,总比林夫人甩脸子好,所以一时之间,大人小孩都顺着心情好的林夫人,奉承的话像不要钱一样的朝林夫人砸过去。
林和平给亲妈夹了一块红烧肉,笑嘻嘻的打趣:“妈今天怕是打牌赢了不少钱,满脸写的都是春风得意啊。”
儿媳妇史美兰看婆婆今天笑的格外开心,也跟着附和:“我看这世上啊,谁也比不上咱妈有福气,你说这人活一辈子,不就活个家庭和美,生活无忧吗?你看咱妈有咱爸这样的丈夫,又有咱们这么一帮孝子贤孙,这世上所有的好事,可都让咱妈一人占全了呢。”
史美兰说完又轻拍了他家老大,也就是林家这一辈的长孙,小家伙自小得亲妈教诲,小嘴嘚吧嘚的比谁都甜,当下也跟着夸,配着他那一双纯真的大眼睛,就算说的是世上最最假的话,也会显得真诚无比,瞧瞧人家说的:“奶奶越来越好看了,上次奶奶送我上学,我们同学都说奶奶是我妈妈呢。”
林夫人笑的已经合不拢嘴了,她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送大孙子上学了,其中有几次好几个小朋友当真如此说过,所以林夫人从来不怀疑孩子们的童言童语是有心人引导的。
林父看着一家人如此开怀,嘴角也噙着和蔼笑容,难得的也跟着打起趣来:“我看你们怕是零花钱没了,想着从我们这儿讨钱花。”
林和平不等林父说完,就把手伸了过来:“爸,你说话算话,给钱!”几个小孩一听有零花钱领,赶紧下了桌子,跑到林父跟前讨钱。
林父看孙子们一个个的都“不要脸似的”问他要钱,当下就故意将脸一板:“去去,找你们老子要钱去,爷爷可没钱!”说着还一巴掌将大儿子的手拍下去,嗔怒道,“都多大了,还问老子要钱,亏你有脸提!”
林和平“脸皮厚”的很,又把手伸了过来:“我不管多大,还不是您儿子?这个啊,您可赖不了,该给钱还是得给钱!”
林父被儿子的“没脸没皮”给气笑了:“你还真是老子的好儿子!”
林和平依旧伸着手:“如假包换!”
林夫人和史美兰就在边上笑,林夫人想起给那野种的几万块钱,当下就半开玩笑的帮起腔来:“就问你爸要,儿子问老子要钱天经地义。”史美兰在边上微笑不语。
林父被“逼的”没法子,只得从口袋里掏出钱包,还没怎么着呢,就被林和平抢了过去,然后当着一家子的面,就将钱包里的钱,和自己的几个小不点瓜分了,当然孩子就是象征性给了一块钱,大头都给林和平“独吞”了,大获全胜的林和平最后将空空如也的钱包归还给了林父,美其名曰“完璧归赵”。
林父看着自己空空的钱包,正想笑骂两句呢,这时候大门被人砰砰的砸响了,一声比一声响,听着那响动,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餐厅的人也没了刚才的兴致,他们都朝门口望去,刚才在门响的时候,阿姨已经动身去开门了。
只见门一打开,就从外面窜出一个人影来,他只扫了一眼,再次确认了一下那人的位置,就急速朝那边冲过去,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揪住想往后躲的林夫人,什么话都没说,先狠甩了两个大嘴巴子,可能积压了一辈子的愤怒在此时释放,他是一点没留力气,有多大力使多大力。
林建华早在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听见里面的欢声笑语,那笑声多么开怀,那笑声多么真挚,是他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家的温暖,这里也是他的家,可是这里不是他的家,而在里面开怀大笑的人,却连他唯一获得快乐的机会都要夺走.....
林建华打完就死死掐着林夫人的脖子:“你把她怎么了?说!你有什么冲我来,干什么对付她,说,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快说,不然我弄死你!”
林夫人的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她又惊又恐的吐出一口血来,血里还掺和着好几颗后槽牙,想来刚才惊的恐的应该是后槽牙被打掉了,担心对以后的吃香喝辣有很大影响。
之所以见惯风雨的林夫人会这般想,大概也是因为脑袋被打懵了的缘故,早在刚才注意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她心里就已经咯噔一下了,只是她到底慢了半步。
大家看着地上的血水和着的后槽牙,终于反应过来了,林和平立马冲上去要救母:“大哥,我妈再怎么不对,也是你长辈,你一来就出手打长辈,还有没有把咱爸放眼里。”说着就朝林父看过去,看着惊呆了的林父,林和平的这一声喊,也算是将年过半百,精力略有不济的林父给喊醒了。
林父猛的一拍桌子:“还不松手!”这一拍,倒是没有吓住林建华,反倒是将本来就吓懵的几个孩子吓哭了,林父一个瞪眼朝儿媳妇史美兰瞪过去:“还傻站着干嘛,快把孩子弄房里去啊!”
惊魂未定的史美兰这才在阿姨的帮助下,将几个孩子弄回房,这时候,餐厅就只剩下林父,林和平以及林建华和被他掐的喘不过气来的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