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日前被燕归人彻底打怕了,薄红颜干脆带着恨不逢住在公法庭。方才她早在幕|后早听到一切,忍无可忍傲然而出。
她不是不担心风千雪手里有证据,可天生的傲气让她不肯低头,听闻羽人非獍未醒,而琼珏已被她派去杀姥无艳灭口,更存了一丝侥幸之心:“莫非吾还怕你不成?”
“庭主,我坚持。”风千雪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哼,不需要!半公开审理?丫头,心虚的人是你吧?”
恨不逢也皮笑肉不笑:“是啊,遮遮掩掩,必然有假。再说,羽人非獍,弑母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死了又怎样?”
风千雪不为所动,平静地抬眼看了看他:“是吗?”
“好了,既然薄红颜认为没必要,就此开庭审理。”昭穆尊希望事情快些解决,打断众人争执,示意开始。
风千雪勾了勾唇角。
甚好,看在儒门教母楚君仪和玄宗赤云染的面上,她本已放低了姿态。可惜这对狗男女脑中全是一包乱草,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闯进来。
楚君仪与赤云染却感到非常不妥。她们二人并不糊涂,多少看出点端倪:风千雪怕是真有铁证在手。
由于风千雪是儒门弟子,主审便由楚君仪进行:“请原告陈述。”
风千雪便不紧不慢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赤云染翠山行二人今日本是为天泣一事而来,听完全程,不免都露出不忿之色。
羽人非獍何许人也?刀戟勘魔,再斩狂龙,功在武林,却被人如此羞辱迫害……弑母又如何?无心之过,事后做了无数好事,不该成为苛责对象。另外,他们对风千雪也有一份好感,不信她会是信口雌黄诬陷诽谤之人。
同时,四下里也是议论纷纷。
“羽人非獍真可怜!”
“是啊,他为武林做了这么多事,怎可以这样对待他?!”
“就算过去有错误也已经弥补得够多了!”
“太过分!”
薄红颜越听越是心惊,从头到尾如此详尽,莫非姥无艳没死,还把前因后果告诉了风千雪?
……琼珏到底在干些什么?!
“被告有异议吗?”
“哼!无凭无据,胡乱编排。”
“风千雪,你可有证据?”
风千雪只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一句话,听得庭外传报:“庭主,各位都令,外面有一人自称绝仙谷大弟子琼珏,为作证而来。”
薄红颜心头一喜,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
“让她进入。”
却见琼珏神经质地微微颤动着,眼神有些莫名疯狂亢奋。
“来者何人?”
“琼珏,绝仙谷大弟子。”
“你有何证词?”
“学生愿证明师尊与恨不逢勾结,串联幽燕征夫杀害羽人非獍!”
薄红颜原本得意洋洋的表情顿时凝住,脸色渐渐苍白:“琼珏,你……”
“琼珏,不可妄言,你可是想清楚了?”楚君仪面色凝重,已然知晓严重性。
“学生不敢,因为……”琼珏忽然颤抖起来,抖得越来越厉害:“我、我也是当时参与围杀之人……过程是这样……学生实乃被师尊逼迫,并非出自本意,教母明鉴!!!”
薄红颜手脚冰凉,恨不逢无所谓的表情也渐渐扭曲。
“胡说八道……你这孽徒,竟敢诬蔑师尊……”薄红颜简直恨不得杀了琼珏。
风千雪斜睨着琼珏的眼神和动作,心道:效力开始发作了。
果然,在薄红颜骂过几句之后,琼珏渐渐露出癫狂之色:“哈哈哈……我胡说?我胡说?!诸位,你们一定不知道,恨不逢原是师尊义女姥无艳的情郎,却与师尊逆伦苟|合,为争夺恨不逢,师尊不惜对姥无艳下毒逼杀,更处心积虑针对羽人……啊哈哈……哈哈哈哈……薄红颜,我苦苦求你,求你放过羽人,你没听……你没听!!!你们把他推下悬崖!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
“胡说!”薄红颜的嗓音骤然拔尖,浑身颤抖:“你……你……明明是姥无艳勾|引恨不逢……羽人非獍是她的奸夫,这些事都是你告知吾!”
琼珏尖声笑着:“是又怎样,是又怎样?你这毒妇,为了灭口竟将我关入满是毒虫的密室,师尊啊,我可是你一脉相承的好徒弟!!!”
“你不要含血喷人!吾何时做过?!”
“师尊,见不得人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哪里记得这些?庭主,诸位都令,绝仙谷中,尚有数人可以作证,她们只是惧怕师尊才不敢说出真相!”
风千雪默不作声在旁边听她们狗咬狗。
——魇毒,可使人如堕梦魇,产生幻觉,更可使人知无不言。此药视分量,可发作一次至数次不等,乃是昔日罪恶坑用于刑讯逼供的药物。它不会使人完全失去理智,反而会刺激中毒之人头脑更加清晰,然而二十个时辰之后,中毒者的脑部将被破坏,沦为白痴。
对琼珏,她只安排了足够发作两次的剂量。
第一次琼珏于幻觉中受尽惊吓,又有西风刻意误导,误以为被薄红颜所害,对薄红颜的恨意更加入骨。
第二次因薄红颜辱骂刺激,再次毒发,她此刻虽然思维清醒却无法评估言行的后果,所以把该说不该的都说了,包括她故意让恨不逢入谷,下春|药使薄红颜与之苟|合,更挑拨薄红颜与姥无艳的关系……
薄红颜面无人色,整个人蜷缩在罗圈椅中,抖得仿佛筛糠。
抬眼望去,只见四周人群对她指指点点,楚君仪与赤云染一脸不可置信之色。
她虚弱地喘了一口气,无力望向风千雪:她明白风千雪要求半公开审理的动机了,是为保她一点颜面!但她竟然拒绝了……
恨不逢则还在死鸭子嘴硬趾高气昂,不过没人理会他。
——真是一出好戏。
风千雪挑了挑眉。
她曾经想过直接杀了这三人了事,可又觉得太便宜了他们。
羽人摔断身体上的龙骨,她则要彻底砸断他们精神上的龙骨!
这时,燕归人带着乐波君和风不知赶到,身体还没康复的姥无艳也被抬了进来。
幽燕征夫对羽人下绝杀令之事,由幽燕征夫的杀手说来,有毋庸置疑的分量。
而姥无艳的长相和个性总算也派上了用场——哭哭啼啼,柔柔弱弱,把羽人遇害前后事实供出——人类都喜欢美丽的东西,何况这个美丽的人儿如此柔弱,让人心生怜爱,不由得纷纷倒向了姥无艳。
随后,西风更出示了药师慕少艾开具的验伤证明:重伤羽人的剑,长度、宽度、形状,都与恨不逢的佩剑全部吻合。
公法庭顿时炸开锅,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昭穆尊头疼地看着还在骂个不停的琼珏,运起内力沉稳一声:“肃静!儒都令,人证物证俱全,请你处理吧。”
楚君仪看着好友那副模样,虽是心疼,也必须公平公正:“经过证实,薄红颜与恨不逢谋害羽人非獍一事全部属实,本都令这就要进行宣判,请问原告可有任何异议?”
风千雪点点头:“有。”
“请说。”
“我不需要恨不逢赔命,亦无需薄红颜赔命。”
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为何?”
“薄红颜前辈被奸人蒙蔽陷害,也是受害者,”风千雪说得平淡,有几分真心,她心中清楚:“而恨不逢乃无悼一人庸亲生儿子,一人庸对武林亦有很多贡献,他临死之前请求我放过恨不逢,我答应了。”
“一人庸死了?”挂心造化之钥,昭穆尊重新集中注意力:“何时之事?”
“不久前,下手之人,正是被贾命公唆使的恨不逢。”
全场轰然大惊。
方才还口口声声骂羽人非獍逆伦弑母,闹半天他自己竟也弑父!
恨不逢英俊的脸顿时惨白:“胡说!分明是他胁迫父亲,我才会、才会……”
风千雪淡定地转身看着他:“恨不逢,你敢滴血认亲吗?”
——你敢滴血认亲吗?
凿凿之言,决然之问,恨不逢竟然迟疑了。
“不敢吗?”
摸透了这对狗男女心高气傲的德性,风千雪每每出口相激就是一个准儿,恨不逢气血上涌:“有何不敢!”
便伸出一只手递给她。
风千雪掏出之前积蓄的患剑的血,又请公法庭提供瓷碗清水,滴入一滴,再在恨不逢手指上刺上一针。
四位都令屏气凝神注视着,只见两滴血一点一点,逐渐相容。
恨不逢呆若木鸡。
完完全全傻眼。
“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是贾命公的儿子,贾命公从小如此宠爱他,要什么给什么,怎么可能!!!
但是……
他、难道真的杀了……
风千雪收起道具,平静地对楚君仪道:“教母,学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今日只求一个公道。我要求恨不逢自废武功,从此不得作恶。其他事项……请教母处置。”
“嗯……”楚君仪松一口气,想了想,判决道:“被告薄红颜,虽有恶行,但实乃被人挑拨利用所致,从此封闭绝仙谷,着其前往儒教思过崖思过二十年;琼珏此女,心思歹毒,手段龌龊,委实可恶,判处火刑立即执行;恨不逢自幼受人教唆犯下大过,念其无知,当场自废武功,潜心赎罪。幽燕征夫已被公法庭下令解散,但贾命公依然暗中行事,更数次意图行刺公法庭之主,即日起兵讨伐。风千雪,你有异议吗?”
“无。”
“那就……”
没等楚君仪说完,恨不逢忽然狂叫一声:“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风千雪根本不看他一眼:“不信,找贾命公对质啊。”
楚君仪眸光微冷:“恨不逢,原告已经退让至此,你该自废武功,表明赎罪态度!”
“啊——不可能、不可能!!!哈哈哈哈哈……”恨不逢发疯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发,当公法庭两位护法过来押解时,他竟挥剑乱舞一通,神色狂乱地冲入听审人群,连伤数人,顷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此子着实可恶!”法无吾忍无可忍:“庭主,请下令捉拿恨不逢!”
“公然藐视公法庭判决,加派人手将其捉拿归案,另行处置。”
现场却唯有风千雪知道,这是魇毒发作表现。
——就在她方才使用的银针上,只是一点点轻微的分量而已,用过之后悉数留在恨不逢皮肉中,片刻便渗入血脉无影无踪,纵是要查也查不出端倪。
当着公法庭庭主、四教都令之面,当着众目睽睽之下下毒,才是最安全最保险的做法。
她不要恨不逢的烂命,只要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谢过楚君仪,再向昭穆尊确认第二个条件之后,风千雪起身离开。琼珏药性尚未过去,仍在破口大骂;当众被揭穿丑事身败名裂的薄红颜已经气若游丝。
这口气,终于平了。
——虽然她丝毫不觉得把心机用在这种狗血事件里有任何值得欣慰的地方。
魔界得到天泣,夜重生提出的条件……都是她过后必须尽力面对的正事。
“风千雪,你可知异度魔界得到天泣的后果?!”翠山行追上风千雪,急急而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魔大战历经千年,翠道长莫非还怕吗?”
这说话语气颇有点耳熟,翠山行忧心之下也没心情分辨:“你……此事牵连太大,有多少无辜性命将会遭殃?”
“那在玄宗的预料中,此事是天意必然还是可以扭转呢?”
“这……”
风千雪转过头看了看天:“信命不认命,这是我的原则。魔界要来就来吧,阻止不了就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