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这日病了,御前当值的是个资历尚浅的,也不知这种情况是该拦着后妃不让进的。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让林歆禾听了个全部。
里面的人,是今上的亲舅舅,安国公顾幕。
“舅父可知朕此番召您进宫所谓何事。”萧煜说这话时脸上是带着笑意的。
“臣不知,但想来应当是能让陛下心情舒畅的喜事。”
安国公对自己这个外甥一向了解,喜怒太形于色,本不是个做皇帝的料。
“不错,江南今年水患严重,贺敬之上书求粮,朕本欲批复,但转念一想这青州可是个好地方。”
青州是个好地方?安国公乍一听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但皇帝也没打算挑明,就差把等着你自己体悟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青州比邻冀州,那不正是探子回复的夏亦峥……
顾幕猛然瞪大了眼睛,此举,此举不免太为冒险也太不拿百姓当回事儿了,若是夏亦峥没能如他所愿,那青州几十万百姓又当如何。
“看来舅父是懂朕的意思了,这青州一事于朕而言乃是意外之喜,那朕搁置贺敬之的折子,依舅父之见是否是明智之举呀。”
这话明着是在问,但实际上却是不容辩驳。
江山不幸,得君不贤。
安国公咽下心中的不满,违心地答道,“陛下圣明。”
林歆禾虽是听得一头雾水却也抓住了关键词,这人不欲放粮亦不欲救青州数十万灾民。
这不是她记忆中的太子哥哥了,早就不是了。
她提着食盒蓦然转身,在宫门口叮嘱那小太监,“今日本宫来过之事莫要向陛下提及半个字,否则别怪本宫心狠。”
林歆禾待宫人一向是谦和的,鲜少有这般不留情面的时候。那小太监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称是。
她不能在这久留,这消息还得早日告知长昀才是。
鸿雁传书,还望他早做打算才好。
可青州如今境地,若无朝廷增粮,根本就是山穷水尽,又该如何做打算。
林初淮空有其才,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前许诺的两日竟是成了一场笑话。
众人一筹莫展,无计可施之际,夏亦峥闭了闭眼,思虑良久才道,“还有办法。”
林初淮猛然抬首望向那人,眼底有一丝期盼,就如濒临干涸而死的鱼看见了最后一滴水。
夏亦峥却没有立刻给他解释,而是唤了赵虎来,“你往冀州去一趟,去告诉赵龙,粮食清点完后派人运到青州来,务必小心确保安全送到。”
赵虎闻言一怔,“可将军,那些粮食是……”
“照做。”话刚说一半就被夏亦峥打断。
赵虎显然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也只能抱拳称是。
粮食,这人是从何得到的粮?
看出了这几人的疑惑,夏亦峥看了江寒一眼。似是明白了他的顾虑,贺敬之开口道“江大人与某是旧交,将军可以信任。”
又见林初淮冲他轻轻颔首,夏亦峥才开口道,“是军粮,是这么些年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攒出来的备用军粮,防的就是眼下这种朝廷不愿增粮的情况。”
萧煜对他的不满早有预兆而并非是一时兴起,战事在即,这些粮食原本应当运往北境。
“那陛下所喜之事便是料定了你会拿军粮来救济灾民。”问这话的是贺敬之,这一猜测颠覆了他的认知。
陛下多疑他早有耳闻,但如此行事不免荒唐。
“不错,他倒是了解爷,跟爷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要就给他,棋差一招,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亦峥这话说得洒脱,但实际上如此一来他这经年的心血都将付之东流。
登时几人具都无言,林初淮却是拽着这人的袖口将人拉回了房,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这般失态。
夏亦峥是丝毫不反抗的就任由他拉着。
到了房中,林初淮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将粮食全部用于赈灾,若北境战事再起你又当如何。你这是在,唔。”
夏亦峥抬起一根手指按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眼底的光却是亮的吓人。
他笑得很开怀,胸腔都在震动,末了才轻声说道,“长昀,不要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