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孟夏接过来,竟是一枚锋利的簪中刀,他连连点头:“精巧,精巧,哪做的,我回头也做一枚去,做枚纯金的。”
姚杳撇嘴。
真是土豪的审美。
她挑挑拣拣,捡出一枚适用的银针,穿针引线,提醒了韩长暮一声:“世子,我要开始缝了,你千万忍住不要动,若是针断在里头,我可不管的哦。”
韩长暮起了个倒仰。
姚杳微微一笑,针尖钝钝的刺穿皮肉,随即带着血丝,顺畅的对穿过去,缝到另一侧,每缝一针,她都会停下来打个结。
她缝的又快又稳,一看就是此中老手,剪断了线,她放松下来,吁了口气,拿下韩长暮口中已经湿透了的中衣:“好了,世子,这下就好的更快一些了。”
韩长暮缓缓穿好衣裳,系好系带,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殿下,掖庭里什么时候还教缝合伤口的法子了。”
“没有啊,掖庭里教什么缝合伤口啊。”谢孟夏愣了一下,极快的回神,大声嚷嚷起来:“哦,阿杳,原来你是掖庭里出来的啊。快,快说说,你现在还是奴籍吗,若还是,本王替你做主了,脱了你的奴籍,让你的户籍落在汉王府中。”
姚杳无语望天。
真是干啥啥不行,揭人老底第一名啊。
她转头望着铜钵,顾左右而言他:“汤好了,赶紧吃点早点歇息,明日还要赶路呢。”
韩长暮望着咬牙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的抿嘴微笑,转瞬脸色却又沉了沉。
他几乎能确定了,或者他已经确定了,她就是北衙禁军里刻意培养出来的死卫,只听命于柳晟升的那一批人。
这些死卫最终的归宿,都是死于非命,没有人能够逃脱宿命二字。
他的心越发沉重,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姑娘家,为何会心甘情愿的成为死卫,莫非是有人欺骗了她,或者逼迫了她。
他默不作声的跟过去,默不作声的盛汤用暮食,在心里默默的下定了决心,待此间事毕,返回长安城后,他一定要想办法替她摆脱死卫这身份,逃离死于非命这宿命。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谢孟夏睡了个好觉,觉得神清气爽,一伸懒腰,才发现四周无人,连马也只剩下了一匹,只余下熄灭的火堆,灰烬余温尚在。
他大惊失色,跑到沙坡上迎风远眺,也没看到半个人影。
他心慌不已,一下子就从沙坡上滚了下来,滚了满身黄沙,心急如焚的来回打转大喊:“久朝,阿杳,你们,你们不能抛下我啊。”
声音在空旷寂寥的荒漠中回荡盘旋,没有人回应他,仿佛这漫漫黄沙中,始终都只有他一人而已。
“久朝,阿杳,我吃的不多,还很听话,你们不要抛弃我啊。”话音刚落,他就愣在了那里,怔怔望着策马而来,也同样呆立原地的韩长暮二人。
尴尬如风,消散在四周。
姚杳翻身下马,拎着一只鲜血滴答的黄羊,呃了一声,打破了尴尬:“那个,这个,殿下醒了,刚看到有一只黄羊跑过去,就猎了来,给殿下改善改善伙食。”
谢孟夏尴尬极了,只想捂着脸落荒而逃,但是看着黄羊,他还是咽了口唾沫,勉强笑了笑:“有肉吃了,好,好。”
三个人中,唯有韩长暮最为淡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不言不语,秉承着只要他不尴尬,别人就会尴尬到死的态度,重新点燃火堆,把收拾干净的黄羊架在火上炙烤。
再度启程的时候,每个人的包袱中都多了几块炙烤过的羊肉,纵马时也变得格外有力了些。
复行半日,三人的水囊已经见了底,谢孟夏高高仰起头,也只倒了几滴水出来,刚刚能够打湿嘴唇。
沿着嶙峋灰黑的枯山行走,风声尖利,碎石沟壑纵横,马蹄子几度踩在随时上,踉跄一下,险些将人甩了下来。
三人只好牵马而行,幸好这几重枯山走起来不算漫长,又走了半日的功夫,地上枯黄的草渐渐茂盛起来。
这时节草色枯黄,胡杨树上也没有片叶,但植被到底还是比别处多了许多。
再走了几步,入目便是大片大片的草场,不见半点绿意。
一棵棵掉光了叶子的胡杨树林和红柳围着一汪广阔的碧水,光秃秃的,枝丫低垂着,拂过水面,枯黄的芦苇倒伏在风中。
潮湿的水气扑面而至,若非有连绵起伏的黄沙存在,置身其中,顿时会让人忘了这是莫贺延碛。
谢孟夏欢呼了一声,扔下马鞭跳下马背一气呵成,奔跑到了水边,不管不顾的跳进水中,掬起大捧大捧的水来扑在脸上,湿淋淋的转身见韩长暮二人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他挥手欢呼:“你们不渴吗,快点过来啊,这水还是甜的呢。”
姚杳突然想跟谢孟夏斗嘴皮子,她笑眯眯的吓唬他:“殿下,你都觉得好喝的水,别的东西也会觉得好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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