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锅卖铁也要留在景大。
撒泼打滚也要留在景大。
抱着严教授的大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要留在景大。
啊,最后一条不行。
她眼睛有问题,哭不出来他娘的。
陶尔强迫自己放下中午的梦和梦中的人,又用冷水浸了遍脸,打起精神,叫了杯鲜榨桃汁的外卖送到宿舍楼下。检查了一遍程序,背着笔记本电脑出了宿舍。
盛夏八月,下午三点的日光格外毒辣。抬眼一看,整个空间处在过曝的强光下,所有景象都被冲淡,虚飘得像是在深梦中,只有在滚烫的空气刺激皮肤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几丝辛辣带来的真实。
景大凤吾校区是老校区,地贵人多,建筑密集,主干道上绿植很少,从宿舍到9号楼导师办公室的15分钟路程里,只有一棵大刺槐。
陶尔忘了带遮阳伞出来,摸着被晒红的胳膊、被晒烫的额头,不得不在刺槐下暂停避暑。
在这儿遇到了同宿舍的师姐周雪萌。
周师姐眼圈很红,睫毛密布水汽,一看就是被导师骂哭了。
但她发现刺槐下的陶尔时,还是努力憋住委屈,以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怎么感觉你还有点烫啊,要不我陪你去景大附院那边看看?”
“不用,”陶尔看了眼远处的9号楼,面色凄然,“和严教授约好了今天汇报进度。”
“刚才帮你跟教授请过假了,他说等你身体好了再去找他。”
“早就不烧了,是太阳晒的,”见师姐难受,就说,“我在宿舍留了草莓和西瓜,你今天先回去吃吃水果,追追综艺。我这边估计能被教授骂到晚上,他没空找你。”
师姐感动万分,一把抱住她,“乖乖,师姐没白疼你!”说完三步并两步往宿舍走,可没多会儿又踅回来,握住陶尔的胳膊,一扫方才的愁苦模样,满脸兴奋地盘问她,“师妹,你认识萧时光吗?”
萧——时——光?
梦里那个千娇百媚的骚零?
陶尔的大脑被这名字炸得空白了几秒,紧接着脑壳膨胀,头皮发紧:“……我说梦话了?”好在是智商迅速上线,她赶紧否认,“没听过这个名字啊。”
师姐也困惑了:“哎?真不认识?你早上烧得迷迷糊糊,喊了好几遍萧时光,我还好奇呢,他是跟我本科同一届的同学啊,你怎么认识的。”
陶尔顾不得收紧的心脏,现场扯大谎:“我在裴大有个师兄姓萧,编程水平一流。梦里可能是写不出作业,喊这位萧师兄帮忙。所以,我喊的应该是‘萧师兄’?”
“你还念叨了几句什么‘我有钱’……是在梦里跟你萧师兄炫富吗?”
陶尔尴尬望天:“……可能是萧师兄拒绝了我的求助,所以我想用钱收买他。你不了解,我这萧师兄,他只认钱。”
“哎?那可能真的是我听错了,”周师姐暂时信了陶尔的鬼话,还欢天喜地地通知她,“巧不巧,我那位萧时光同学回校读研啦,还是跟严教授读,你马上就有另一个萧师兄了。”
方才听到萧时光的名字,她还只是惊怔。
这会儿听到周师姐补充的消息,陶尔彻底僵挺了。
周师姐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回头望了眼9号楼,难得感慨:“我这同学当年放弃了大家都眼红的保研资格,选择了就业,工作两年后又跨专业考研回来继续上学,也是挺辗转的。”
工作的事,陶尔是知道的。
但放弃保研资格,她却是第一次听说,心情难免有点复杂。
默了默,问:“为什么要放弃保研啊?”
这可是工科排名全国第一的景行大学,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才能考进来。
大概是因为很了解,所以周师姐回答得很快:“为了赚钱啊,他家庭条件特别不好。他自己也没在这方面遮掩避讳过,所以我们都知道他很缺钱。”
陶尔垂着眸子,点头:“哦。”
但周师姐却松了口气:“不过那会儿在导师办公室见到他,觉得他还跟以前一样温和乐观,挺好的。”
温和?
乐观?
这两个词竟然能安在六年前的那人身上,这让陶尔觉得匪夷所思。
准备说点什么,但手指一抖,盛满桃汁的玻璃杯就从浸满水雾的掌心滑落。“咵嚓”一声过后,玻璃碎了小半地,桃汁溅满了帆布鞋。
周师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打了个哆嗦后问她:“陶尔?你还好吗?”
“没事儿,”她赶紧蹲下,遮住自己失控的表情,一边捡玻璃碎片,一边欲盖弥彰地补充,“这家店的玻璃杯又薄又滑,还不如用塑料的呢。”
周师姐也蹲下来,掏出纸巾帮她把小腿上的果汁擦掉:“师妹,要不改天再去找教授挨骂吧?他最近嘴越来越毒,你本来身体就难受,我怕你撑不住。”
说着说着就泫然欲泣:“陶尔啊,却说你当时为啥选严教授,他对学生的要求真的好他妈高啊……”
陶尔再次望向9号楼,琢磨了会儿后:“可能是我这人,特别温和乐观吧。”
周师姐眼皮跳了跳:“哈?”
“所以就特别想,受点儿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