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来人,快来人!”
郭英惊得手足无措,旁边的段实秀忙呼道,有两个健妇上来将伊苏斯扶起,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她睁开一只眼,隐蔽地对着郭英眨了眨。
郭英顿时会意,当即沉声道:“将她扶到隔壁厢房之中,让他们商队派人照顾……待她醒来之后再作道理。”
他这样安排并无什么错处,因此段实秀也没有反对。过了一会儿之后,郭英向段实秀道:“那位粟特女子,不过是商队主人,只因受伯父照顾,竟然哀伤如此,我不能不去探望……段长史,这边就有劳你替我照看一下了。”
段实秀点了点头,郭英走了之后,他嘴角轻轻向下一抿。
郭英到了隔壁厢房,伊苏斯仍然躺在榻上,在旁边抱膝而坐的,正是昧彻。
“昧彻贵人。”郭英抬头望着这位大宛的秘使,沉声说道:“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前些日子,少都护拒绝了我的建议,但如今呢?”昧彻也知道时间紧迫,当即开门见山:“大都护既然不在了,谁还能阻止少都护?”
郭英嘴紧紧抿起。
昧彻又道:“少都护,你只要控制住北州,我们大王立刻会派五万大军前来帮助你,事情成败,就在你的一句话!”
郭英低着头,仍然没有说话。
他心中充满犹豫。
他对大秦的印象并不深刻,身为生长在北州的一代,他更熟悉的是北州附近的胡人。犬戎是死敌,自然不必说了,大宛、康居,还有葱岭以西的那些三五个城便自称一国的小国,郭英与他们打交道的次数比与大秦打交道的次数要多得多。因此,在北州面临窘迫之境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与葱岭以西最强大的国家大宛相联合,而不是远在数千里外的大秦。
但是伯父却不赞成他的想法,若是伯父在,他自然可以据理力争,甚至可以做一些小动作,但如今伯父去世了,反让他犹豫起来。
“少都护,你在担心什么,你在犹豫什么?这样的大事情,如果不能立刻决断,反复犹豫只能自取灭亡!”昧彻等了一会儿,看郭英仍然低头深思,有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你要坐失良机么?”
“我伯父……还是想归秦。”郭英抬眼看着他:“我若答应你,就违背了他的遗愿……”
“所以你伯父死了!”昧彻声音抬高了一点,然后迅速又压低:“这不正好么,他反对你的建议,他死了……”
刷!
郭英猛然拔出腰间的剑,指在了昧彻咽喉之上,将昧彻的话堵了回去。
昧彻虽然没有继续出声,但眼神里也没有多少畏惧,只是死死盯着郭英。
“你觉得,是我杀死了我伯父?”郭英一字一句地道。
昧彻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答。
郭英脸色越发苍白:“你是不心里这样想,因为伯父拒绝了我的建议,所以我……我就弑死了他?”
昧彻低声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少都护,你与我们大宛往来的事情,不少人知道,你伯父欲归秦的事情,也不少人知道,你屡屡建议而被你伯父否决的事情,仍然有不少人知道……你若不能够执掌权柄,不能够控制局面,那些有野心的人,必然会利用这件事情。无论大都护是死于谁人之手,最后罪名必然会被扣在你的头上,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危险么?”
郭英心中如同被雷殛了一般。
他猛然想起,在确定伯父死去之后,长史段实秀还有大将韩罡等人态度都有所变化。
他想到从昨夜起,北州的军事调动,没有任何人征求过他这位少君的意见,想到今日的丧事,段实秀对他几乎是寸步不离,与其说是怕他因为悲伤失礼,倒不如说是在监视他的行动。
他们……除了怀疑赵和是刺客,也在怀疑他郭英是刺客!
此前他没有细想,但现在被昧彻提醒,这些变化若背后隐有深意,那就太可怕了。
“大都护不在了,北州终究是需要一位新都护的,那位新都护为何不是你呢?”昧彻又说道。
那声音里满是诱惑,而郭英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他眼中先是惊骇,然后是混乱,再然后,则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他盯着昧彻,沉声道:“你有什么建议,全都说出来,我……在此听着!”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