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彼时他正在喝酒招待从蔡州而来的老兄弟。
老兄弟们被朱全忠管着过得很不如意。
现在的奉国军(蔡州)节度使叫崔洪蔡州本地人军校出身朱全忠提拔。
让本地人出任奉国军节度使兼蔡州刺史很显然有安抚蔡人的意味在内。
但安抚归安抚该交的钱帛是断断不能少的。出兵打仗征夫派役也不能推托不然就是有异心想造反很可能遭到汴军的镇压。
崔休听完庆幸不已当初还想去投军呢幸好没去。
没想到北边河南府竟然打得如此激烈了!
蔡州诸县军士北上一会被调去攻胡郭城死伤惨重;一会守回溪阪与党项蛮子拼杀日夜消耗;一会跑去汝州守几个重要城池。
调动来调动去打到这打到那就是不让你回家。
朱全忠这是不把蔡州旧军消耗干净不罢休啊。
邵树德也真是能折腾上蹿下跳居然就盯着朱全忠打了莫不是祖坟被汴军挖了?
这么多年来河南、河北、淮南、山南诸道还真没一个人能将朱全忠逼到这份上呢。邵树德能做到这一步也足以自傲了。
随口安慰了几句老兄弟蔡州做得不舒心干脆来申州好了。义阳、钟山、罗山三县还不是老子一个人说了算?
地方世家、商徒贾客、土团豪族一个个都得看自己眼色。原因无他从蔡州带过来的老兄弟握着刀把子你不服也得服。
正得意间突然就听到了随州兵沿着浉水大肆掳掠的消息崔休当场就愣住了——真的就挺突然的。
赵家人是当过申州刺史不假但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又过来做什么?
“他妈的欺负到老子头上了!若忍了这次乡里那几个土团还能继续听我的?”崔休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喊人将他的甲胄、步弓取来。
同乡醉眼朦胧的摇摇晃晃欲起身。
崔休直接将他按在胡床上道:“四郎且稍待待我破敌归来再一起痛饮。要不了多久的随州兵我还不放在眼里比不上咱们蔡人能打。”
说罢很快披挂完毕匆匆忙忙出门了。
这年头像他们这类“贼帅”出身的一定要突出一个“勇”字。
不勇则被人轻视那就坐不稳位置。不但汴州朱全忠、鄂州杜洪会觊觎他的地盘便是地方上的土豪也会阳奉阴违甚至公然对抗。
必须重拳出击了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匆匆点了两千余人后崔休带上两位儿子翻身上马直接出了州衙。
“让开赶紧让开!”蔡贼挥舞着马鞭将拥挤在城门口的百姓驱散。
百姓们一开始有点懵不过看到大队军士出城之后立刻慌乱了起来纷纷走避。
莫不是杜洪打来了?不能啊。
两千余人在斥候的指引下渡过浉水一路向南。
北风越刮越猛直往人衣领脖子里钻不过崔休却大喜道:“一会遇贼咱们处于上风贼兵处于下风箭都飞不起来此战必胜矣。”
众人一听有道理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申时崔休又接到斥候来报发现了随兵踪迹不足千人押着数千百姓往南行走似要去平靖关。
“竟然是来掠夺女子的!”崔休气得七窍生烟。
申州三县哪个家族不送女人来巴结我?你们居然敢来抢这是公然打我的脸找死啊!
“追!”崔休一甩马鞭怒吼着继续向南。
两条腿的军士自然跑不过四条腿的马他们带着器械腰间挂着弓梢还有许多其他物事走起路来自然快不了。
一路气喘吁吁地追到酉时天都已经擦黑了崔休终于发现了随州兵的位置。而他们也已经发现了自己三四百人持械前出似要阵列而战。
“吾儿领五百人于后压阵其余人列阵随我攻!”崔休直接下了马既是怕被对方神射手狙击也便于临阵指挥作战。
申州军士们跑了半天累得够呛。一些养尊处优数年的人甚至叉腰而立大口喘气。此时听到上峰命令都有些怨言喧哗声四起。
“再有延误军机者斩!”崔休怒道。
申兵稍稍收敛疲态依令而行。
“前面地上遗落的是铜钱么?”有眼尖的人指着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物事惊喜道:“还有银瓶!”
“糟糕!是中计的感觉。”崔休心中咯噔一下觉得不妙了。
仿佛地面在震动一道钢铁洪流突然出现在小山坡上继而席卷而下。
银色的战马银色的骑士冰冷的面帘后面隐藏着嗜血的杀意粗长的马槊携带着千钧之势从斜后方直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