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嘴里哼着的小调顷刻间失了尾音,只觉脑子一片空白。
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程钧不会是,丢下她,跑了吧?
在原地等了五分钟。
还是没有看见程钧的身影。
巨大的失落和恐惧感席卷着她。
长吸一口气,沈凝试图进行自我安慰。
没事,他们最多算见过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程钧这样做是完全有情可原的。
又过几分钟。
有将要下班的理货员过来,带着笑意亲切地与她打招呼。
“女士你好,我们冬季营业时间到九点,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请尽快离开哦。”
沈凝晃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生硬地说了句“好”。
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脚下有些虚浮,吃力的攥紧购物车把手,准备把东西都原路放回去。
在转身的那瞬间。
听到身后有尚算熟悉的声音响起。
“折回去干什么?”
声线压得很低,落在耳中却是震撼的。
几乎是一瞬间。
沈凝毫不犹豫地松开购物车,像急速坠落的流星,奔跑着定在程钧身旁。
程钧皱着眉往后退两步,目光越过她落在购物车上,不明所以:“你的东西不要了?”
沈凝小喘几下,拍着胸口,急切的语调里既有抱怨也有狂喜:“我还以为你偷偷丢下我走了呢!”
仰头看人,眸中聚着光,片片围成耀眼的银河。
“……”
“我如果想丢下你,不用偷偷的。”程钧好笑,朝购物车扬了扬下巴,“推过来去结账。”
“好。”
沈凝小跑着推过来,见程钧打量着购物车,试探地开口:“是我买太多了吗?”
“不是,”程钧拧了下眉,“这么喜欢粉色?”
除了购物车,几乎所有东西都是粉色。
沈凝用力地点点头。
“…走吧,结账去。”
结完账两个人就开车回去,等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程钧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揉着太阳穴。
不一会,送家具的人来了。
霎时间,客厅里,楼梯上,房间内,充满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等到这座房子再回归宁静,已经接近十点了。
沈凝刚刚“监工”完毕,有些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喝水。
她现在知道这叫纸杯了,而且也不容易漏水。
趁喝水的空档,沈凝偷瞄程钧好几眼。
听刚刚进来的人说,送来的家具都是程钧在商场订的。
应该就是在她买东西的时候。
她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再望去,沈凝眼中又多了几分感激与敬意。
程钧眼睛半阖着,像察觉到她的视线,突然开口:“我们谈谈。”
沈凝快速咽下含在嘴里的一小口水,顺势起身把杯子放回原处。
然后端端正正地坐下,手放膝盖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程钧。
俨然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丑话我先说在前面,”程钧声音里透着些许疲惫,仍垂着眼睑,“我不可能让你长时间住在这里。”
“我知道的。”
“那最好,”程钧抬头瞥了她一眼,继续不咸不淡地说着,“我也没有时间呆在这里陪你,别指望我多照顾你。”
听这话,沈凝有些不认可,小声嘀咕着:“您已经很照顾我了…”
程钧听不清,皱着眉询问:“什么?”
她立刻摇头:“没什么。”
“路是你自己选的,”程钧语气生硬,“希望沈小姐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接着,程钧提出了许多条条框框。
比如,他在书房办公时不喜被人打扰;
尽量不要独自外出,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沈凝认真听着,看他不再开口,问:“还有吗?”
“暂时就这些,其他的想到再说。”
她保证道:“好,我会遵守的。”
客厅只剩下钟表滴答的声音。
气氛有些许尴尬。
沈凝见程钧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佯装打哈欠问了句,“如果程先生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上去休息了。”
程钧点头。
到了房间之后,沈凝先把今天买的一些与洗漱有关的物品整齐摆放在卫生间里,又尝试着洗了个热水澡。
吹干头发刷完牙之后,把拖鞋并齐放在床边,她整个人扑在床上。
床上多了张垫子,是程钧刚刚订的。
像躺在棉花堆里的柔软,她忍不住勾起小腿扑腾了两下,全身都变得放松,像是从现在才感觉到后怕与疲惫。
与昨夜同样的地点。
她此刻变得安宁起来。
脑海中闪过许多零碎的画面,令人心碎的,使人愉悦的。
都成了过往。
沈凝盘腿坐起,双手合十,感谢着上天。
让她用尽了福气,换来了这一场时空的错乱。
还遇到了心善的程钧。
从这划一条分隔线,她再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地活着,任人摆布的沈国四公主。
而是在这个时代,一切都会重新来过的沈凝。
她要努力地,好好地活着。
才不负这场奇遇。
想到这里。
沈凝的疲惫一扫而空,酸软的四肢也变得异常有力。
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般。
她利落地下床,捋平皱起的床单。
贝齿咬着刚从手腕摘下的头绳,用手梳理着长发,扎了一个高马尾。
随后,从书柜里,抽出封面上写着“生活”的白皮书,拉过来椅子坐在书桌前,认真阅读着。
书柜,书桌,椅子,都是程钧新买的。
沈凝从小在接受少傅教学时,总会比旁人认真几分,也常有和蔼的嬷嬷夸她心灵。
再加上那位神秘的老爷爷帮她解决了文字这一大困难,这些书对她来说,理解起来并不困难。
分针转完一圈又一圈。
她仿佛不知疲倦,歪歪扭扭地在书上写写画画,灯光偷吻在脸上,柔和掺着宁静。
只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沈凝浑身一个战栗,书面多出条长长的黑线,浅浅划破纸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