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施政之能力、人心之掌控萧瑀素来佩服岑文本他自己身份高贵、功勋赫赫做一些形而上之的工作尚可但是具体实施则略逊一筹。
此刻听了岑文本对于房俊为人行事之剖析自是深以为然。
“所以房俊与李靖此举之目的乃是迫使刘洎封驳陛下旨意使得陛下投鼠忌器不敢恣意废黜太子?”
“陛下最是珍惜羽毛固然做下不少错事反倒愈发在乎名声当年容忍魏徵屡屡犯言直谏也好其后倾举国之力东征也罢所为的不外乎赶超秦皇汉武成就‘千古一帝’的美名。试想一旦‘恣意废储’、‘苛待功臣’的名声在民间传开还如何成就千秋霸业?”
“啧啧这一手‘以退为进’看似简单实则正中陛下软肋正所谓‘攻其所必救’甚是高明。”
“不出意外此应是房俊之手笔。”
岑文本呷了一口热茶赞叹一句旋即又叹息一声不无遗憾道:“只可惜刘洎此人固然勤勉但才略一般且意志不坚左右摇摆放在部堂之中任事尚可但主政一部不足难堪大任呐。”
他原本想要在致仕之前选择刘洎来接班继承他的政治资源以便在往后朝堂之中照顾自家侄子但现在看来刘洎其人属于随风倒每遇变故便瞻前顾后利弊之间反复权衡不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可以想见当朝野上下之舆论酝酿起来刘洎必然爱惜自己名声不肯做一个“谗言媚上”之辈从而宁愿得罪陛下亦要将陛下准许房俊、李靖请辞的旨意封驳回去。
忽然又想起那日朝会之后大家自太极宫出来房俊冒雨登上刘洎马车之事说不定尚有别的手段迫使刘洎就范。
这房二很是有一套啊只怕这一次陛下当真要吃一回大亏
萧瑀执壶给岑文本斟茶低声道:“那咱们此次也当予以配合尽量给予东宫留下自保之力易储可以但太子务必保全。”
岑文本缓缓颔首:“正该如此。”
太子代表着帝国正朔即便被废黜也应当予以尊荣。然而古往今来焉有得善终之废太子?历朝历代每一次太子被废都意味着一场巨大的政治波澜甚至是一场惊涛骇浪不知多少人被席卷其中粉身碎骨。
就在下一次的科举考试之后江南、山东两地门阀子弟即将进入朝廷取代原本关陇勋贵的位置此等关头大家都不愿见到剧烈的政局动荡这明显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萧瑀欲言又止犹豫一下终究只发出一声轻叹。
太子被废难得善终连续两代皇帝都非是正常情况下继任往后必然有样学样大唐帝国往后之皇权更迭必将伴随着数不尽的血雨腥风;保住太子之性命也就意味着无论是谁登上储位乃至于将来继位为帝都要面对废太子这样一个对于皇权极大之威胁彼此之间的斗争堪称你死我活片刻不得消停
李二陛下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易储来留下无穷无尽的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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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洎回到门下省衙门一个人在值房内坐了一会儿将一个书吏叫了进来。
“想必越国公、卫国公两位请辞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吧?”
书吏有些紧张支支吾吾:“这个卑职并不是很清楚。”
就算谁都知道门下省是个四处漏风的筛子可长官前脚前去太极宫觐见陛下奏秉详情后脚这个消息便长了翅膀一样满天飞也确实不太像样万一刘洎因此发飙借机整顿衙门内的人事职权那可就麻烦大了。
刘洎哪有心思计较这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不假可他也知道眼下一动不如一静万一被卷入易储风波之中那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耐烦问道:“本官面前老老实实说话别人且不管只问你衙门里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书吏算是他的心腹温言松了口气转身将房门掩好回到书案前低声道:“眼下衙门之内有些话实在是不好听。大家认为越国公、卫国公固然主动请辞但大抵是被陛下逼迫所至所以都有些不满。毕竟那两位战功赫赫、灭国无数此刻陛下为了易储而剪除东宫羽翼却对其不遗余力予以打压有失公允难免有苛待功臣之嫌疑。”
刘洎点点头这是一定的他也认为房俊与李靖此举乃是以退为进、反戈一击以舆论来对抗陛下使得陛下不得不爱惜名声放缓对东宫之打压。
但陛下的反应显然出乎房俊等人的预料居然答允了还是陛下棋高一着。
他见那书吏欲言又止又问:“还有什么?”
书吏犹豫一下只得说道:“还有大家对于侍中会如何处置此事皆报以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