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得有些空旷的寝殿内只余父子两人的呼吸声。
赵源的呼吸很轻却急促每一口呼吸都在燃烧他的性命。
皇帝的呼吸很缓却沉重胸口起伏悲痛满溢。
身形发晃皇上扶着床架缓缓在床上坐下怔怔看着赵源。
他怎么就是白发人呢?
他还一根白发都没有。
他却要送走儿子了……
“你……”皇上嘴唇嗫嗫想说些什么又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父子之间能说的话题很少而多数时候交谈都不让他舒服以至于他忽然间想找一个话头来表达对赵源的不舍都一下子寻不到。
赵源弯着下眼笑容很淡。
他当然看得出皇上的犹豫他也知道父子之间的问题但是他命不久矣很多话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
“父皇儿子虽然要走了好在还有几位弟弟妹妹有他们在父皇跟前尽孝儿子是放心的”赵源缓了缓道“母后只儿子一嫡亲子她定困苦还望父皇垂怜。”
皇上喉头滚了滚沉声道:“朕与你母后虽不是什么恩爱夫妻但她始终是朕的皇后你可以放心。”
赵源又道:“大周建朝二十余年时间不长内忧外患都有但人才济济相信在文武大臣们的努力下一定可以振兴内政、收复疆土。儿臣希望父皇能广听、广看不要宠信小人以至于乱了超纲。”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嘴角抿起透出不满意来。
赵源看在眼中却没有退让坚定道:“儿子要死了如果父皇能记得这一番将死谏言那儿子虽死犹生。”
皇上一瞬不瞬地看着赵源。
他就知道这个儿子从来说不出让他顺耳的话来。
明明已经是临终之时依旧在对他这位父亲说教。
说他偏听偏信说他宠信小人说他乱了超纲。
呵!
可笑、可笑至极!
一个没有当过一天皇帝、甚至没有当过一天太子的人他能知道什么?
根本不懂制衡之术不懂帝皇手段!
年纪那么轻尽学了那套老迂腐。
赵源观皇上神情就知道他的话没有敲开父皇的心门。
诚然作为儿子他不该这么对父亲说话但父皇身边奸佞强势他明知忠言逆耳也一定要说。
这是最后的劝谏了。
“父皇……”赵源打起精神来却见皇上已经站起了身。
皇上落在赵源身上的目光变得冰冷丧子的痛楚被愤怒冲淡了:“朕不想听这些。”
赵源又笑了笑。
笑容更淡了透出满满的无奈与遗憾。
“儿子以后也无法再跟您说了。”赵源叹息一声。
皇上又沉沉看了赵源一眼道:“再陪你母后说几句话吧。”
说完他一甩袖子从床前离开与守在外头的程皇后擦肩而过。
程皇后没有给皇上任何一个眼神先前父子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也听得心凉如冰。
她为自己的儿子不值。
她这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爹?
一国之君?万民之上?
在程皇后看来都比不上能够倾听正确的话重要。
赶至病榻前程皇后握住了赵源的手。
母子两人相对无言。
这种无言与先前的父子沉默截然不同。